山路尽头，那辆裹挟着“灰眼”和毒气秘密的卡车，卷起的烟尘像条狞笑的黄龙，消失在血色的夕阳里。
“追！给老子追！” 我牙齿咬得咯咯响，太阳穴突突狂跳。
“拿什么追？腿跑得过轮子？还是用这破锣？” 老秦躺在门板担架上，焦黑的脸疼得扭曲，声音却凶悍不减，他指着工厂废墟外被炸得只剩骨架的卡车残骸。
心沉到谷底。毒气工厂毁了，可“灰眼”带着更致命的秘密跑了！下游的惨状还在眼前，绝不能让新巢再立起来！
“地图！王铁柱的地图！” 我猛地掏出油布包，染血的草纸在晚风中簌簌作响。那条虚线蜿蜒指向东北深山——黑风坳！
“黑风坳…我知道！” 赵老爹挤过来，脸上还带着硝烟，“…那地方…邪性！三面峭壁，就一条缝进去…像个…石头口袋！”
口袋地形？易守难攻！是建毒巢的好地方！
“集合还能动的！带上弹药干粮！伤员…重伤员留下！轻伤的跟上！立刻出发！抄近路！赶在‘灰眼’前面堵住黑风坳的口子！” 我嘶声下令，头痛得像要裂开。
队伍在悲壮中快速整编。留下小石头带几个战士和乡亲照顾老秦等重伤员。我、顾清影（坚持随队救治）、老孙头（向导）、赵老爹和还能战斗的二十多名战士、十几名精壮乡亲，带上所有能用的武器弹药，一头扎进暮色笼罩的险峻群山。
山路崎岖，夜行艰难。毒气灼伤的肺部每一次呼吸都像拉风箱，火辣辣地疼。顾清影脸色苍白，咬着牙跟上。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火，一股血仇！
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，终于抵达黑风坳外围。
趴在一处断崖上望去。赵老爹没夸张！两座刀削般的黑色巨岩对峙，中间一条仅容两车并行的狭窄缝隙，就是唯一的入口！活脱脱一个石头做的捕兽夹！
入口处，沙袋工事己经垒起！隐约可见鬼子钢盔和机枪的反光！工事后面，还有用圆木和石块匆匆搭建的矮墙。
“狗日的！还是来晚了一步！‘灰眼’这王八羔子！” 老孙头低声咒骂。
“看！卡车！” 一个眼尖的战士指着入口内。那辆蒙着帆布的军用卡车，就停在缝隙深处不远处的空地上！几个鬼子兵正在往下搬运着…圆筒状的金属罐！
毒气原料！新巢在布置！
“强攻入口是送死！” 我盯着那狭窄的死亡通道，鬼子两挺机枪就能封锁，“必须抢占两侧制高点！压制入口！”
目光扫向黑风坳入口两侧的峭壁。陡峭，布满风化的碎石和稀疏的荆棘，但并非完全无法攀爬。
“老孙头！赵老爹！带乡亲和身手好的战士，从侧面摸上去！用绳子！抢占崖顶！” 我指着峭壁，“不用硬拼！占据高点，用火力压制入口工事！”
“中！” 赵老爹把心一横，带着本地乡亲和几个擅长攀爬的战士，像壁虎般消失在侧面的阴影里。
我们剩余的人在正面洼地隐蔽，焦急等待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峭壁上偶尔有碎石滚落。
突然！
砰！砰！
几声枪响从左侧崖顶传来！紧接着是鬼子惊恐的日语叫喊和还击的枪声！
赵老爹他们被发现了！强攻受阻！
“火力支援！” 我端起三八大盖，对着入口工事猛烈开火！
哒哒哒！战士们手中的花机关、老套筒也喷出火舌！子弹打在沙袋上噗噗作响，暂时吸引了鬼子火力。
悬崖上的枪声更加激烈！显然在争夺制高点！
就在这时！
轰！轰！轰！
沉闷的炮击声猛地从黑风坳深处传来！紧接着，尖锐的呼啸声撕裂黎明！
“炮击！卧倒——！” 我魂飞魄散地嘶吼！
轰隆！轰隆！轰隆！
三发炮弹狠狠砸在我们藏身的洼地边缘！泥土、碎石如同暴雨般砸下！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破片尖啸横飞！
“呃啊！” 惨叫声响起！两个战士和一名乡亲瞬间倒在血泊中！
是鬼子的掷弹筒！或者…步兵炮！藏在坳内，隔着入口向我们曲射！
“操他姥姥的！” 我吐掉嘴里的泥土，耳朵嗡嗡作响。藏身处暴露了！炮击会一波接一波！还没摸到入口就得被炸光！
必须挡炮！至少削弱冲击！
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周围。洼地里长满了…成片枯死的、坚韧的…山竹？！
山竹！粗硬的竹竿！
“砍竹子！快！砍山竹！” 我抽出刺刀，扑向最近的竹丛，“要整根的！越长越粗越好！”
战士们虽然不明所以，但本能地执行！刺刀、柴刀齐上！咔嚓咔嚓！一根根碗口粗、三西米长的山竹被砍倒！
“拆鬼子的帐篷！破帆布！绳子！绑腿！快！” 我继续吼，手上不停，将几根竹子并排放在地上。
一个战士从缴获的背包里扯出半幅鬼子的帆布帐篷布。
“把布铺开！竹子并排压上去！用绳子！绑腿！像编帘子一样！编成竹排！要密实！” 我一边吼，一边示范，用绑腿布死命捆扎。
战士们有样学样，动作疯狂！粗粝的竹竿，坚韧的帆布，被用能找到的所有绳索、绑腿、甚至撕开的衣服，死死捆扎成几面两米宽、三米多长的简陋“竹帘盾”！
厚实！沉重！
“浸水！拖到水沟里浸透！” 我指着旁边一条浑浊的小溪。
战士们抬起沉重的竹帘，蹚进溪水，让竹子和帆布吸饱水分。
“竖起来！挡在洼地前面！快！” 我吼着，和战士们一起，将湿漉漉、沉甸甸的竹帘盾牌，斜插在洼地边缘，正对黑风坳入口方向！形成一道歪歪扭扭的“竹墙”。
“这…这玩意儿能挡炮？” 一个满脸是泥的战士看着粗糙的竹帘，声音发颤。
“挡不住炮弹！挡破片！挡气浪！” 我咬着牙，“竹子湿了有韧性！能崩开弹片！帆布能兜一下！总比硬挨强！”
话音刚落！
轰！轰！轰！
又一轮炮弹尖啸着砸来！
所有人死死趴在地上，双手抱头！
轰隆！轰隆！
炮弹砸在竹帘前方不远！剧烈的爆炸！火光冲天！
噗噗噗！
无数灼热的弹片和碎石如同死亡的冰雹，狠狠砸在吸饱水的竹帘上！
咄！咄！咄！
坚韧的湿竹竿发出沉闷的巨响！剧烈震颤！帆布被撕裂！竹竿表面被锋利的弹片砍出深深的豁口！甚至有竹竿被首接打断！
但！
大部分致命的破片和狂暴的冲击气浪，竟真的被这歪歪扭扭的“竹墙”硬生生崩开、削弱、迟滞了！
只有少量细小的碎片和灼热的气流从缝隙中钻入，打在战士们的背上，疼，但不致命！
洼地里伤亡大减！
“操！真他娘顶用！” 一个战士抬起头，看着千疮百孔却屹立不倒的竹帘，眼珠子瞪圆了！
“快！修补！加厚！” 我嘶吼着，带头扑向竹帘。用能找到的木头、石块，甚至鬼子的钢盔，疯狂地塞进被炸开的窟窿里！加固！
炮击在继续！竹帘盾牌在爆炸中颤抖、呻吟、破碎，又不断被加固！
血肉和竹子共同筑起的脆弱防线！
突然！
哒哒哒哒——！
左侧崖顶，爆发出密集的、属于花机关枪的怒吼！
“赵老爹他们！抢下崖顶了！” 老孙头激动地指着左侧！
只见左侧崖顶，赵老爹的身影出现，手中的花机关枪疯狂扫射！压制下方入口工事的鬼子机枪火力点！
入口鬼子的火力瞬间被吸引、分散！
“机会！冲入口！” 我眼中血光爆射！
“杀啊——！”
憋屈己久的战士们如同出闸猛虎，从竹帘盾牌后跃出！顶着零星炮火和弹雨，扑向狭窄的入口！
手榴弹像冰雹般砸向沙袋工事！
轰！轰！轰！
爆炸的火光中，沙袋飞溅！鬼子的惨嚎响起！
“冲进去！” 老秦留下的副班长，一个叫李铁牛的汉子，端着刺刀率先撞进硝烟弥漫的入口！
激烈的近战瞬间爆发！刺刀碰撞！怒吼与惨叫！
我跟着冲进入口。狭窄的通道里，尸体枕藉。李铁牛正和一个鬼子曹长滚在地上扭打！刺刀都掉了，用拳头、用牙齿撕咬！
砰！
我抬手一枪，结果了鬼子曹长。
李铁牛爬起来，满脸是血，指着通道尽头停着的卡车，狂喜又焦急：“林参谋！卡车！毒气罐！”
只见那辆卡车旁，还堆着十几个没来得及搬走的金属圆桶！几个鬼子兵正手忙脚乱地想把最后几桶推上车！
“灰眼”呢？！
目光急扫！卡车驾驶室…空的！
突然！
砰！砰！
两声清脆的枪响从右侧崖顶传来！
不是我们的枪声！
紧接着，赵老爹在左侧崖顶发出惊怒的嘶吼：“‘灰眼’！狗日的在对面崖顶！”
我猛地抬头！
只见右侧崖顶边缘，一个穿着灰色风衣、戴着灰色眼罩的身影（“灰眼”！）正收起一支带瞄准镜的步枪，冷漠地看了一眼下方混乱的战场。
他身边，两个鬼子兵正将一个沉重的、带有天线的…小型电台？推向悬崖边缘！
他想干什么？毁电台？还是…
“灰眼”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冷笑，对着崖下混乱的战场，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。
下一秒，他和那两个鬼子兵，猛地将电台推下了悬崖！然后身影一晃，消失在了崖顶！
电台翻滚着坠落！
同时，他最后的声音，被山风隐隐送来，带着金属的冰冷：
“…游戏…才刚刚开始…礼物…在罐子里…”
礼物？罐子？
我猛地看向卡车旁那些墨绿色的毒气罐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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