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国家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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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国家五

 

王忘在洗衣房闻到那股羊奶味时,正被粗盐搓洗着后背的鞭伤。

铜盆里的皂角水渗进伤口,疼得他指尖发颤,却听见回廊传来熟悉的金铃声——比昨日轻了些,想来是摘了两枚缀珠。“别死在浆洗堆里。”她的靴尖踢过木盆,乳香混着鸢尾花香漫过来,“今夜有粟特商队,你耳朵比狗还灵,该派上用场。”

管事的递来件干净麻布衣,衣领处绣着极小的葡萄藤——这是庄园里“有用奴隶”的标记。王忘摸着针脚,指尖触到某处凸起:三颗米粟大小的珍珠,缝成三角形状,与他昨夜听见她在二楼拨弄的算盘珠子排列一致。

晚宴的喧闹声从主楼飘来,混着热瓦普的弹奏声。王忘跪在廊柱后,数着来宾的脚步声:十二人,其中第三人穿着嵌银钉的马靴,每步落地时会发出“叮”的脆响——与三日前在马厩偷听到的、给骆驼喂毒草的脚步声分毫不差。

“第三席的胡商。”她的声音从屏风后飘来,带着酒气的甜腻,“听他倒酒时的手腕抖动声。”

王忘屏息凝神,宴会厅的烛火将他影子投在地上,像截被剥了皮的树干。银壶倾倒的声响里,他听见胡商小指上的戒指擦过杯沿,三短一长,与地牢里老鼠啃木板的节奏相同——那是粟特人传递密信的暗号。

“手抖得像筛糠。”她轻笑一声,金铃突然乱了节拍,“去后厨端盘奶酒,顺便看看他的骆驼队停在几号厩。”

后厨的蒸笼热气扑在脸上,王忘却觉得冷。掌勺的老妇人往他怀里塞了块蜂蜜饼,饼底印着朵模糊的牡丹——中原的花样,与他记忆里母亲的胭脂盒一模一样。他将饼子藏进袖口,触到前日她赏的那枚银哨,哨身刻着龟兹文“听”,边缘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。

马厩里的骆驼嗅到他身上的奶香味,发出温顺的低鸣。王忘数着厩栏:七号,槽里剩着带血的苜蓿——是喂给病驼的药草。胡商的坐骑左前蹄缠着布条,蹄铁下卡着半粒红砂——那是只有怛罗斯才有的矿石,混在饲料里能让牲口发狂。

“记住了?”她靠在马厩门框上,月光将她轮廓镀成银边,“明早他若想牵走那匹青骓,你就——”她顿了顿,靴跟碾过地上的甲虫,“用这银哨唤我的鹰。”

王忘捏紧哨子,金属边缘硌进掌心。他看见她耳坠上的珍珠在月光下泛着柔光,像极了长安夜市的汤圆,白白软软,咬开却流着滚烫的糖心。此刻这颗“糖心”正用丝绸帕子擦着指尖的酒渍,帕角绣着半朵墨色牡丹,与他袖口的蜂蜜饼花纹重叠。

回到草料房时,伤口又开始渗血。王忘摸出蜂蜜饼,饼上的牡丹被压得模糊,却露出底下刻着的小字:“卯时三刻,西角门。”他心跳骤乱,指尖抚过木板墙上的刻痕——“王”字旁边,不知何时多了朵用指甲划的牡丹,花瓣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,像她每次转身时,金铃擦过他肌肤的触感。

更夫敲过三更,远处传来胡商骂娘的声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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