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凤之姿1

清风掠过草原，掀起碧浪般的草穗。一位女孩坐在起伏的草坡上，裙角被风轻轻扬起。远处，牛羊如散落的珍珠，点缀在绿毯间：雪白的羊群低头啃食带露的青草，犍牛甩动尾巴漫步，颈间铜铃随步伐撞出细碎声响。阳光穿过云层，在草浪上织出明暗交错的光斑，偶尔有蝴蝶停在女孩发间，又被风卷着飞向缀满野花的溪岸。

清风忽然变得灼热，卷着草屑的尾调里混入细沙。女孩发间的蝴蝶振翅欲飞，却被突如其来的狂风扯碎翅膀，化作金黄粉末消散在草浪尽头。原本翠绿的草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蜷曲，根系被抽干水分的脆响此起彼伏，仿佛大地正在褪去最后的生机。当她惊觉起身时，脚下的草坡己裂成龟甲状的沙块，指缝间漏下的不再是青草汁，而是滚烫的沙粒。

地平线被染成铁锈色，席卷而来的沙暴如同一堵移动的土墙，将最后一丝天光吞噬。远处的牛羊群发出惊恐的嘶鸣，却在沙暴掠过的瞬间化作模糊的剪影——它们的皮毛被风剥成碎絮，骨骼在沙流中崩解成白晃晃的骸骨，转眼就被席卷的黄沙埋成凸起的坟包。女孩踉跄着扶住一棵正在石化的胡杨，树皮剥落处露出的不是木质纹理，而是布满牙印的动物腿骨。

沙暴平息时，世界己变成无边的荒漠。新月如同一枚锈迹斑斑的铁钉，斜插在血红色的天幕上。女孩的裙摆沾满黏液般的沙粒，那些沙粒在月光下蠕动，聚集成细小的虫群钻进她的靴缝。她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狼嚎，不是单只野兽的低吼，而是成百上千道声音交织的声浪，像生锈的链条在摩擦，震得耳鼓发麻。

第一匹狼从沙丘后露出轮廓时，她以为那是块风化的岩石。它的皮毛呈枯骨般的灰白色，脊背上竖着的不是毛发，而是长短不一的骨刺，每根骨刺尖端都沾着风干的血痂。狼眼泛着幽绿的磷火，盯着她的瞬间，女孩闻到一股野兽独有的味道。

沙丘此起彼伏的浪涛里，越来越多的狼影浮现。

女孩后退时踩碎了什么东西——低头，看见沙里埋着半具人类骸骨，指骨上还套着与她发间相同的银蝶发饰。狼群的低嚎，沙丘顶端的月光被切割成碎片，洒在它们参差不齐的獠牙利爪上，折射出冷冽的杀意。风再次扬起时，带来的不再是草香，而是浓重的血腥气，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。

狼群利齿擦过女孩鼻尖的瞬间，刀光如裂空的闪电劈落。男人自月光里踏沙而来，玄色衣摆扬起的弧度割破狼爪残影，宽刃刀在胸前划出半圆，七道银弧同时斩落七颗狼首，血珠未及坠地便被风碾成雾状，在他身侧凝成猩红的刃纹。

“谢……大人！”女孩攥紧他染血的袖口，喉间哽咽混着沙粒。男人垂眸看她，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淬了冰的弯刀，却在抱她起身时，臂弯骤然收紧——那力道近乎桎梏，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。她闻到他颈间沉水香混着铁锈味。

男人的臂弯突然化作万千银蝶，女孩尖叫着坠落，撞在凹凸的沙砾上，指尖剜进掌心。她抬头时，只剩那柄宽刃刀插在五步外的沙面，刀柄蝶纹还在微微震颤，而方才抱着她的体温，己彻底消散在夜风里。

“咳……”

沙哑的轻笑从沙丘顶传来。女孩抬起满是沙粒的脸，看见少年在月光里。

“连自己都认不出了？”他拖长的尾音混着齿轮转动的轻响，突然逼近，靴尖抵在她膝盖上，“镜花水月玩够了？还是说……”他指尖捏住她下巴，指腹的薄茧擦过她颤抖的唇瓣，“你真以为钻进这副女人皮囊，就能忘记自己原本的身份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