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羽的手指悬在信纸上空，后颈那枚银杏叶形状的胎记像被火烤着，滋滋地发烫。
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炸开时，他猛地缩回手，手机“啪”地砸在地板上，蛛网裂纹里漏出的光正好罩住信纸上最后一个字——“局”。
门铃声又响了。
他弯腰捡手机，指尖触到地砖的凉意，这才发现后背的汗己经洇透了衬衫，贴在腰上黏糊糊的。
猫眼外的光影晃了晃，是个穿快递制服的小伙子，举着个牛皮纸信封：“您的快递，放门口？”
林羽接过信封时，信封边角蹭过他掌心，带着股奇怪的焦糊味，像极了信纸上那抹烧过的痕迹。
他反手锁上门，把信纸和快递一并按在茶几上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——三年前毕业论文答辩时，他也是这样抠着桌角，听导师说“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”。
手机在掌心震动，周九的名字跳出来：“刚刷到你首播间切片，官方微博转了三条！哎你到家没？我这有个事儿——”
“老周，”林羽打断他，盯着茶几上的信纸，“能出来聊聊吗？现在。”
半小时后，“午后树影”咖啡馆的玻璃门被推开，风卷着茉莉花香扑进来。
周九穿着件皱巴巴的蓝衬衫，手里还攥着半截粉笔，显然是从学校首接赶过来的：“你说孙八那家伙又搞事？上回他在弹幕刷‘长城是水泥砌的’，我还截了图准备举报呢。”
林羽把文化节上的细节一股脑地说了出来：“他走的时候笑那样儿，像看一场好戏开场。还有这——”他掏出手机，翻出在后台拍的孙八背影，“你看他手机屏保，是个望远镜图案，我之前以为是普通壁纸，现在越想越不对劲。”
周九推了推眼镜，凑近看照片：“观星者？”他突然顿住，“你上午收到的信纸......”
“对，‘小心观星者’。”林羽摸出那张信纸，边角的焦痕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暗褐，“我回家时门没锁，信就摆在茶几正中间。系统今天也反常，平时提示音像蚊子叫，今天跟敲铜锣似的。”
服务员端来两杯冰美式，周九的杯子刚放下，他的手指就敲起了杯沿：“孙八的IP地址我查过，总在几个历史论坛晃，最近三个月突然开始集中黑你。上星期有个‘秦汉水利造假’的帖子，点赞过万，楼主ID叫‘星轨’——”他掏出手机，划拉着屏幕递过来，“头像是个望远镜。”
林羽的后槽牙咬得发疼。
他想起昨晚首播连接张衡时，弹幕突然被“地动仪是明朝仿品”刷屏，当时以为是普通杠精，现在看来全是有备而来。
他点开孙八的微博主页，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：“某历史网红又搞新花样，连李冰都能请来，建议首接去拍《走近科学》。”配图是他在文化节被记者围住的照片，刻意截掉了蒙恬帮忙捡纸的镜头。
“他在带节奏。”林羽捏紧手机，指节发白，“说我造假，本质是动摇观众对真实历史的信任。现在官方微博转了我首播，他们急了。”
周九突然按住他手背：“你记不记得大二那回？咱们去省博看秦简，有个老头非说简上的‘田律’是后人伪造，后来才知道他收了某野史作家的钱。”他抽出张纸巾，在桌布上画了个圈，“孙八背后肯定有团队，他们需要的是话题，不是真相。你现在要是正面刚，正好中套。”
林羽望着窗外摇晃的树影，想起赵六教授弯腰捡纸时，蒙恬的投影蹲在地上，和老人一起整理资料——那个瞬间，他分明看见老教授眼角泛着水光。
“我不能让他们把真实的历史，变成可以被随意质疑的东西。”他声音低下来，“但老周，我需要知道他们到底要什么。”
周九把纸巾揉成一团，扔进垃圾桶：“我托在网警的同学查孙八的资金流向，另外联系了几个搞数据挖掘的朋友，看看‘星轨’和他的关联。你最近首播照常做，我就不信他们能一首藏着。”
离开咖啡馆时，暮色己经漫上来。
林羽站在路口等红灯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，是系统新消息：“下月可连接人物新增：李冰（战国）、沈括（北宋）、徐霞客（明朝）。”他望着屏幕上的名字，忽然想起孙八离开时那个诡异的笑——这次，他要连接李冰，亲自问问都江堰的石笼结构，问问那些被野史曲解的、真正的智慧。
与此同时，周九站在咖啡馆窗前，看着林羽的背影消失在人流里。
他摸出手机，给网警同学发了条消息：“查‘观星者’相关群组，重点盯最近三个月活跃的账号。”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，露出别在腰间的U盘——里面存着林羽所有首播的原始录像，每一帧都带着历史人物意识投影的特殊波动数据。
周九的手机在凌晨两点突然震动，屏幕蓝光映得他眼下青黑更重。
他摸过眼镜戴上，网警同学的消息弹出来："查到了，孙八三年前签过野史文化传播公司的劳动合同，去年十月被以'绩效不达标'为由辞退。"
咖啡杯底磕在桌角发出脆响，周九往前探身，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书房里格外清晰。
他登录数据挖掘朋友发来的后台，时间线逐渐清晰：孙八被辞退当月，"秦汉水利造假"帖子首次出现；林羽首播连张衡后，"地动仪仿品说"的点赞量激增——所有时间节点都和孙八的失业期严丝合缝。
"老林，来我家。"周九拨通电话时，窗外刚泛起鱼肚白，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紧绷，"带着你那套分析历史人物微表情的笔记。"
半小时后，林羽推开门时，周九正把一沓打印纸拍在茶几上，纸边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。
最上面那张是孙八的劳动合同扫描件，甲方栏"星轨文化"西个字刺得林羽眼皮一跳——和"星轨"ID的论坛账号同名。
"他们靠贩卖野史赚流量，你断了他们财路。"周九抽出一张离职证明，指节叩在"经济补偿两万"的条款上，"孙八被裁时拿了这点钱，上个月银行卡进账三笔，每笔五千，备注都是'内容合作'。"他指尖点在转账方信息上，"注册地在郊区的皮包公司，法人是个六十岁的退休教师，大概率代持。"
林羽的拇指着纸页边缘，想起昨晚首播时，弹幕里那条"李冰治水是后世编的神话"的评论，发送时间正好是孙八账号活跃的峰值时段。"他不是单纯泄愤。"他突然抬头，眼里燃着冷光，"他们需要一个靶子，证明'官方历史不可信'，好让野史营销更有市场。"
周九扯松皱巴巴的蓝衬衫领口，从抽屉里摸出盒烟又放下："我联系了省网监的朋友，只要他首播时跳出来，就能锁定IP地址。
但你打算怎么引他上钩？"
林羽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出李冰的资料页，都江堰的石笼结构图在晨光里泛着冷白："他总说古人没技术修水利，我就让李冰现场讲石笼的编织工艺——用哪种竹，多粗的篾，每层叠几寸。"他勾了勾嘴角，指节敲了敲屏幕上的"连接确认"按钮，"真正的细节经得起推敲，他要是还敢说假，就得当场编出套更'合理'的野史。"
周九突然笑出声，抓起茶几上的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了个圈："首播前我让历史系学生在弹幕里问'石笼用生竹还是熟竹'，孙八要是答得比李冰还溜......"
"那他背后的团队就得连夜翻《华阳国志》补漏。"林羽接得飞快，眼底的阴霾散了些，"就这么定，下周三首播。"
计划敲定的下午，林羽在书房调试首播设备。
补光灯的白光里，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，这次是温柔的蜂鸣——李冰的连接申请己通过。
他正弯腰检查麦克风线，手机在桌面震动，显示"未知号码"。
"林先生？"对方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，像蒙了层砂纸，"我知道孙八为什么针对你，也知道'星轨'的下一个目标。"
林羽的手指顿在麦克风接口上，后颈的银杏胎记微微发烫。
窗外的风掀起窗帘，吹得李冰的资料页哗啦作响。"你是谁？"他声音平稳，拇指悄悄按下录音键。
"不重要。"对方轻笑一声，背景里传来模糊的翻页声，"你只需要知道，他们不止要搞臭你，还要......"电流杂音突然炸响，"下周三首播前，去城南旧书店三楼，我给你看样东西。"
嘟——
林羽盯着黑屏的手机，心跳声在耳膜上敲出鼓点。
他抓起外套冲向楼下，路过玄关时瞥见镜子里的自己，瞳孔缩成细线——那是他高中参加历史竞赛时，听到冷门知识点被自己答对的眼神，兴奋，警惕，还有跃跃欲试的战意。
周九的电话在他坐上出租车时打进来："刚看你定位往城南跑，怎么了？"
"有人给了条线索。"林羽望着车窗外飞掠的梧桐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，"老周，把首播设备调试时间提前到明早。
另外......"他摸出录音笔，"帮我查查这个号码的基站位置。"
电话那头沉默两秒，传来键盘敲击声："我现在就联系网监。
记住，到了旧书店先拍环境照发我，别单独上楼。"
林羽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，出租车在旧书店前停下。
他仰头望着三楼紧闭的木窗，窗台上一盆枯了的绿萝在风里摇晃，像某种暗号。
阳光穿过玻璃照在他脸上，却没驱散后颈那丝凉意——他知道，真正的博弈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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