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昂的马蹄扬起三丈高的烟尘,碎石子在铁蹄下迸裂飞溅,如同他此刻急不可耐的心境。
他甚至顾不上让坐骑饮水休憩,只在路过驿站时匆匆灌了一皮囊凉水,便又策马狂奔。
暮色西合时,他的玄色劲装己被汗水浸透,紧贴在后背,宛如第二层皮肤。
“驾!驾!” 他声嘶力竭地吆喝着,手中的青铜兽首鞭一次次抽在马臀上,在夜色中发出刺耳的尖啸。
胯下的骏马早己疲惫不堪,口吐白沫,却仍被这股狠劲逼着向前猛冲。
赵昂的眼中只有一个念头:快!再快些!仿佛晚一刻回到魏王府,那 “害死太子” 的泼天大功就会被他人捷足先登。
途经一片荒芜的戈壁时,月光忽然被乌云遮住,天地间陷入短暂的黑暗。
赵昂却丝毫不惧,凭借着对路线的熟悉,继续策马疾驰。
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魏王接到消息时的惊喜模样 —— 那是怎样的荣耀啊!说不定魏王一高兴,会赏他黄金百镒、宅邸一座,甚至提拔他为王府长史…… 想到这儿,他不禁舔了舔干燥的嘴唇,心中的燥热更甚。
终于,魏王府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。赵昂勒紧缰绳,翻身下马时,险些因双腿麻木而摔倒。他踉跄着扶住府门旁的石狮子,大口喘着粗气,却顾不上休息,立即整了整衣冠,大步流星地往府内走去。
“快!快去禀报魏王殿下,就说我赵昂回来了,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奏!” 他一把抓住魏府院内路过的小厮,厉声喝道。小厮被他血红的眼睛和满身的尘土吓了一跳,连滚带爬地跑开了。
赵昂站在廊下,望着手中被汗水浸湿的缰绳,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。
他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平步青云的未来。。。
魏王府的鎏金屏风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赵昂望着李泰指尖的夜光杯,杯壁上的缠枝纹正随着对方颤抖的手腕扭曲变形。
他后颈沁出的冷汗滑进衣领,却在开口时换上了刻意压制的兴奋:"回殿下,卑职查过陇南户籍簿,名叫‘双泉堡’的村落,确有林氏远亲记录,贞观十五年被流沙吞没。林晚的远房亲戚父母双亡,只剩现在的一子,前些时日得了怪病,捎信给太医院当值的林医正过去瞧病。”
“我等此去,看到裴宴之也跟林晚一起。”赵昂神色飞舞的说道。
“此男子身体散发恶臭,还能传染。头部也被流沙所伤,包扎了满脸的绷带。”
"你是说... 那流民满脸绷带,且有裴宴之亲自护卫?" 魏王李泰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,指尖捏紧赵昂的下巴,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,几乎要将对方的骨骼捏碎。
他凑近赵昂,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鼻尖,"林晚当真是在治什么远房亲戚?"
赵昂感觉自己的下巴就要脱臼,剧痛让他眼前发黑,但他不敢有丝毫反抗,只能从喉间挤出破碎的字句:"千... 真万确!那病人浑身发臭,说是染了流沙怪病,连裴将军都不让卑职靠近..."
他的思绪突然回到那个荒村茅屋,林晚将一块野生菌塞进嘴里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,那声音此刻竟成了最逼真的证词,"林医正还说,这病会传染,让卑职离远点..."
魏王李泰猛地松开手,赵昂一个踉跄,险些摔倒在地。
魏王李泰盯着自己的指尖,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,厌恶地用帕子反复擦拭。
他忽然转身,走到窗边,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"裴宴之... 羽林将军... 竟然会屈尊纡贵,去保护一个山野村夫?"
赵昂低着头,不敢说话,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。
他知道,魏王这是动了疑心,而自己的小命,此刻正悬在刀尖上。
赵昂匍匐在地,额角贴着冰凉的青砖,望着李泰腰间晃动的螭纹玉佩,喉结艰难地滚动:"小人当时也担心这个满脸绷带的人不是什么远方亲戚,"
他刻意压低声音,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意,"便捂着口鼻,不顾裴将军阻拦,近身查验。那人眉心光洁如镜,没有半分朱砂痣的痕迹。"
李泰的呼吸陡然急促,玄色绣金袍袖扫过案几,将西域进贡的夜光琉璃盏扫落。
碎片迸溅的刹那,赵昂瞥见对方瞳孔深处翻涌的暗潮 —— 那是比砒霜更毒的猜忌,此刻却被他亲手浇灭。
"从脸型轮廓上看,此人下颌线条比太子更为刚硬,眼睛也高挑许多。" 赵昂解下腰间青铜兽首鞭,重重叩在地上,铁环相撞发出刺耳声响,
"卑职以项上人头担保,所言句句属实!" 鞭身刻着的魏王府徽记在烛光下泛着冷光,与他额角渗出的汗珠一同灼人眼目。
"罢了。" 李泰忽然轻笑一声,转过身来,眼中的阴霾己尽数散去。
李泰忽然踉跄着扶住鎏金屏风,指节叩击火焰纹的声音时重时轻,宛如丧钟。
当 "好好好!" 的喝彩声撕裂寂静,梁上悬挂的金铃集体震颤,撞出一片刺耳的嗡鸣。他歪斜的影子被烛光拉长,在墙上扭曲成恶鬼模样,"眉心没痣就好... 看来林晚真的是去探亲去了!"
魏王忽然转身,腰间九螭纹玉佩撞出清响:"赵大人,此事能成你功不可没,以后本王定不会亏待于你。" 话音未落,案上西域进贡的夜光杯己盛满葡萄酿,琥珀色酒液在杯壁凝成珠串,映出他眼角未褪的狂喜。
赵昂跪在地上,他仰起脸时,八字眉弯成月牙,眼中映着李泰腰间象征储君的双螭纹金带,谄媚的笑意几乎要从嘴角溢出来:"为殿下效力是臣分内之事!能助殿下成就大业,便是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!"
他刻意加重 "大业" 二字,见李泰瞳孔微缩,知道这话挠到了对方最痒处。
李泰忽然放声大笑,笑声震得梁上悬着的铜鹤香薰轻轻摇晃。
他亲自斟满两杯酒,玉制酒壶嘴滴落的酒液在赵昂蟒袍上晕开深色痕迹:"好!好一个粉身碎骨!" 鎏金兽首烛台的光掠过他眼底暗红血丝,"今夜不醉不归!"
赵昂双手接过酒杯时,指尖擦过李泰掌心的茧子 —— 那是常年握笔批阅奏章留下的,与他记忆中太子习武磨出的厚茧截然不同。
他仰头饮尽烈酒,辛辣的酒液混着血腥味在喉间翻涌,却笑得比蜜饯还甜:"能与殿下同饮,实乃臣三生有幸!"
魏王李泰扯开腰间嵌玉革带,连珠冠上的东珠都散落一地。褪去华贵锦袍后,那件家常蜀锦襕衫松垮地挂在身上,倒像是个醉卧街头的富家公子。
他伸手拽过赵昂的手腕,骨节相撞发出闷响,琥珀色的葡萄酿顺着杯沿泼洒在两人衣襟上。
"喝!" 李泰仰头饮尽杯中酒,喉结剧烈滚动,酒液顺着下颌滴落在衣襟,
"再来!" 他重重将夜光杯砸在案几上,震得鎏金兽首烛台的火苗都跟着晃了晃。
往日阴鸷的眉眼此刻全然舒展,眼角泛着不正常的潮红,"本王今夜... 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..." 话音未落,又将斟满的酒杯塞进赵昂手中。
赵昂强忍着腕间的疼痛,赔笑着仰头饮下。辛辣的酒液混着果香在喉间翻涌,却压不住心底的忐忑。
"殿下海量!" 赵昂慌忙用袖口擦去嘴角酒渍,谄媚的笑容僵在脸上,"能得殿下赏识,是小人的福分!"
李泰突然拍着赵昂的肩膀,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:"赵卿家... 你可知本王这些日子... 夜里总梦见..."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,抓起酒壶又往嘴里灌,"梦见皇兄满身是血... 站在寝殿门口..." 话音未落,己醉得瘫倒在榻上,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。
赵昂退出寝殿时,听见身后传来酒杯碎裂声。
月光爬上他沾着酒渍的衣襟,忽然想起魏王刚才的眼神 —— 那是一种近乎癫狂的释然,仿佛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。
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:林晚袖口的红绳、那流民始终未露的面容... 这些碎片在脑海里拼图,却始终缺了最重要的一角。
管他呢,得到了魏王的赏识,以后我赵昂前途无量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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