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的日头正毒,仿佛要将大地炙烤融化。街道上行人寥寥,就连平日里喧闹的商贩也没了吆喝的力气,全都躲在屋檐下避暑。济世堂的雕花木门半掩着,门前的铜铃在微风中偶尔发出慵懒的声响,堂内青砖沁着凉意,混合着艾草与紫苏的清香,倒成了这酷暑中的一方清凉之地。
林晚踮着脚,将新采的艾草挂在房梁上,纤细的手腕上还沾着清晨露水。竹匾里晾晒的紫苏叶在微风中轻轻晃动,叶片边缘泛着的紫色,药碾子旁堆着刚切好的黄芪片,整齐得如同列队的士兵。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着草药清香的暑气,让人闻之精神一振。
“大夫!大夫救命啊!” 尖锐的哭喊突然刺破宁静,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走。林晚转身时,只见一名粗布麻衣的妇人跌跌撞撞冲进门,怀里的孩子蜷缩成虾米状,小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,嘴角还挂着呕吐物。妇人发丝凌乱,被汗水黏在脸上,布鞋沾满泥点,显然是从城郊一路奔来,裙摆还沾着路边的草屑。
“快!放平孩子!” 林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,裙摆扫落了案上的《本草经》也浑然不觉。她蹲在竹榻旁,指尖轻轻按压孩子的右下腹,每触碰一处,孩子就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,让人心如刀割。妇人扑通跪在地上,抓住林晚的袖口,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:“大夫,我儿今晨还活蹦乱跳,晌午突然喊肚子疼,吐了好几回,现在连话都说不出了……” 泪水大颗大颗砸在林晚手背,滚烫而急切。
林晚的眉头越皱越紧,神情凝重得仿佛结了一层寒霜。孩子反跳痛明显,高热不退,这些症状与现代医学中的急性阑尾炎如出一辙。可在没有无菌手术和抗生素的唐朝,她只能冒险采用保守疗法,成败在此一举。“取大黄三钱、芒硝二钱、牡丹皮五钱……” 她扯开嗓子吩咐学徒,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再烧些温水,拿干净帕子来!越快越好!”
药罐在炉火上咕嘟作响,火苗舔舐着罐底,仿佛也在为这场与死神的赛跑加油助威。林晚解开孩子汗湿的衣襟,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一件稀世珍宝。温水浸透的毛巾敷在右下腹,她一边轻轻按摩,一边低声哄着:“乖,忍一忍,药马上就好。咱们是小勇士,对不对?” 孩子紧闭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,小手却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衣角,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“姑娘,药煎好了!” 学徒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,药汁在碗中轻轻摇晃,散发出浓烈的药香。林晚接过碗,坐在竹榻边,用汤匙一点点喂进孩子嘴里。苦涩的药汁顺着嘴角流下,她就用帕子轻轻擦拭,眼神专注而温柔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,妇人跪坐在地,不停叩首,额头都磕出了血印,嘴里还念念有词,祈求上苍保佑孩子平安。
终于,孩子的眉头渐渐舒展,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,均匀的呼吸声传入众人耳中。林晚摸了摸他的额头,烧似乎退了些,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,整个人仿佛从紧绷的弓弦上松了下来。“切记清淡饮食,五日内不可跑动。” 她将写好的医嘱塞进妇人手里,字迹工整而清晰,“若再发热或腹痛加剧,立刻来寻我,一刻也不要耽搁。”
妇人抱着孩子千恩万谢地离去,临走前又要下跪,被林晚眼疾手快地拦住。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,林晚这才发觉后背早己被汗水浸透,贴在身上极不舒服。她靠在药柜上,揉着发酸的手腕,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。这时,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,带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,如同沙漠中的清泉,让她疲惫的身心有了依靠。
“又救了一条小性命?” 裴宴之跨进门槛,玄色长袍下摆沾着几片落叶,不知是从哪棵树下经过。他望着林晚苍白却欣慰的脸,目光中满是心疼与敬佩,声音低沉而温柔,“姑娘总能用奇法救人,这等医术,当真世间少有。若不是亲眼所见,任谁也难以相信。”
林晚苦笑着摇头,望着药罐中袅袅升起的热气,思绪仿佛飘回了现代:“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,若在现代……” 话出口才惊觉失言,她慌忙咬住下唇,心跳陡然加快,生怕露出破绽。好在裴宴之并未追问,只是递来一方绣着竹叶的丝帕,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,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:“去歇一歇吧,你脸色比病人还难看。再这样操劳下去,我可要心疼了。”
斜阳透过窗棂,在两人之间铺下一道金线,将他们的身影笼罩其中。林晚望着裴宴之眼中的关切,突然想起在现代医院的无数个日夜,那时的她也是这般,拼尽全力与死神赛跑,孤独而坚定。而此刻,在这千里之外的长安,她依旧是那个医者,只是身边多了一个懂她、信她的人,让她不再是孤军奋战,这份温暖,比任何良药都更能治愈人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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