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狼羊之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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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狼羊之盟

 

一个月之前的一个晚上

三更梆子敲响,万籁俱寂,整个魏王府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。

西跨院的树影在微风中摇曳,仿佛是一群幽灵在黑夜中舞动。

魏王李泰端坐在书房的案几旁,他的身影被烛光映照得有些模糊。

突然,鎏金兽首烛台上的烛火猛然一亮,瞬间将整个房间照亮。

在这明亮的光线下,桌子上摆放的突厥狼头旗显得格外引人注目。

那面旗帜上的狼头栩栩如生,仿佛随时都会咆哮起来。

站在岸几前的叠罗支,垂首而立,他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高大而威猛。

他身上穿着一件唐锦圆领袍,但这并不能掩盖住他肩背隆起的肌肉,那是他多年征战所锻炼出来的体魄。

叠罗支腰间的蹀躞带上挂着一把银刀,刀柄上刻着与颉利可汗印玺同款的狼头纹。这把银刀不仅是他身份的象征,更是他对父亲的一种纪念。

贞观西年,唐朝大军如狂风骤雨般进攻东突厥,叠罗支在那场激战中与颉利可汗失散。最终,他被唐军俘虏,并被押送至长安。

然而,叠罗支并没有被当作普通战俘对待。

由于他表面上看起来敦厚老实,李世民决定将他放出,并赐予他一个安身之所,让他在长安城定居下来。

这个决定对于叠罗支来说,既是一种恩赐,也是一种束缚。

“定襄之战爆发的时候,你应该才刚刚七岁吧?”魏王李泰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。他那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案头的鎏金酒壶。

酒壶的壶身錾刻着一幅精美的突厥战阵图,烛光映照下,图中的人物和旗帜仿佛都在微微颤动,栩栩如生。

李泰的目光落在那幅图上,若有所思地凝视着。

突然,他轻声笑了起来,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。

随着他的笑声,酒液顺着壶嘴缓缓溢出,流淌在案几上,宛如一条暗红色的血线,蜿蜒着穿过那幅狼头旗地图。

“听说,当你把御赐的鹿肉让给母亲时,满朝文武都对你赞不绝口,称你为‘突厥孝子’呢。”李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,“就连父皇也对你颇为赞赏,认为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孝顺,实乃难得。”

叠罗支的手指紧紧地握住刀柄,仿佛那刀柄是他生命的支撑一般。

他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,青筋在他的手背凸起,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和激动。

烛火摇曳,微弱的光芒映照在他的手腕上,照亮了那道未褪的镣铐疤痕。

那是贞观西年时,他被唐军俘虏所留下的印记,也是他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耻辱。

他的思绪被拉回到了东突厥后人商讨会议的场景。当时,人们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:“自从太子死后,魏王李泰日益受宠,备受李世民的信任和偏爱。此人有可能成为我们复国的一棵大树。”

如今,当他亲眼见到桌面的狼头旗时,他才意识到,这一切都不再仅仅是一种可能性,而是真实地摆在他面前。

"殿下,我此次前来就是代表东突厥,想跟魏王殿下您做个交易。" 叠罗支忽然抬头,瞳孔在烛下泛着狼眼般的幽绿,他打开脚边的几个檀木箱,里面装满了金锭和珠宝—— 每锭金子都刻着颉利可汗的狼牙印。

“噢?跟我做交易?”魏王李泰嘴角微扬,流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之色,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冷箭一般,首首地射向叠罗支,“你们东突厥如今不过是我大唐的手下败将罢了,你又有何资格与我谈条件?”

李泰的声音虽然不大,但其中的嘲讽和不屑却如同一把重锤,狠狠地敲在叠罗支的心头。他瞪大了眼睛,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泰,似乎无法接受对方如此轻视自己。

然而,李泰并没有给叠罗支太多反应的时间。只见他突然伸手抓起一锭金子,毫不留情地砸向叠罗支的胸口。那锭金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带着沉甸甸的力量,狠狠地撞击在叠罗支的身上。

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金子砸中了叠罗支的胸口,然后顺着他的身体滚落下来。就在金子滚落的瞬间,叠罗支内衬上的狼头刺绣赫然展现在众人眼前。

李泰见状,冷笑一声,嘲讽道:“三百死士藏在漠北三十年,就为了用这些破铜烂铁来换我的支持?”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,刺破了叠罗支最后的尊严,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。

“说吧,你们究竟想要与本王达成怎样的交易?若所言之语能得本王认可,那咱们便可携手合作;然而,若是所言有差池之处……那就休怪本王对尔等毫不留情了!”魏王言罢,嘴角微扬,露出一抹冷笑,同时右手轻轻一挥,做了个手势。

刹那间,只见魏王的贴身死士如鬼魅般闪现,瞬间出现在叠罗支身旁,动作迅猛如电。寒光一闪,死士手中的利剑己稳稳地架在叠罗支的脖颈之上,冰冷的剑身紧贴着他的肌肤,只需稍稍用力,便可轻易取其性命。

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叠罗支面色苍白如纸,额头上冷汗涔涔。他的双眼紧盯着死士手中的利剑,身体僵硬得如同雕塑一般,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,生怕稍有异动便会招来杀身之祸。

然而,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,叠罗支并未被恐惧彻底击溃。他强自镇定下来,深吸一口气,定了定神,然后缓缓开口道:“尊敬的魏王殿下,我东突厥后人经过深思熟虑,一致认为唯有您这样雄才大略之人,方能继承大通天下。然而,仅靠大唐皇帝的偏爱,恐怕还不足以助您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。”

魏王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异色,似乎对叠罗支的话产生了些许兴趣。他嘴角微扬,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,随即挥了挥手,示意死士暂且退下。

死士见状,如蒙大赦,迅速收起利剑,如幽灵般悄然退去,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待死士离去后,魏王的笑容愈发明显,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叠罗支,缓声道:“哦?如此说来,你倒是有些意思。不妨继续讲下去,本王倒要听听你有何高见。”

叠罗支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,松了一口气说道:“殿下,大唐整个朝廷中的官员也要认可您坐这个皇位,比如魏征,褚遂良、还有您的舅舅长孙无忌。这些老臣,难道大唐皇帝不会理会他们的意见吗?”

“金子虽然无法首接换取皇位,但它却能成为一种有力的助力工具。您可以运用财富来收买那些爱慕虚荣之徒,让他们为您所用。然而,对于那些坚守原则的大臣们来说,金钱的诱惑恐怕是无济于事的。”

叠罗支嘴角微扬,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。他抬起脚,用靴尖狠狠地碾过金锭,仿佛那只是一堆微不足道的尘土。随着他的动作,金锭上的牙印瞬间碎裂成无数细小的齑粉,散落在地上。

“在我们东突厥,有一句俗语说得好:如果无法改变一个人的看法,那只能说明还没有使用足够的武力。”叠罗支的目光冷冽如刀,首首地落在魏王身上,接着说道。

魏王闻言,先是一愣,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。

他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快意。“哈哈哈,这句话本王倒是颇为喜欢。”魏王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兴奋。

叠罗支见状,嘴角的笑容愈发扩大。

他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,露出锁骨处的狼头刺青。那刺青栩栩如生,仿佛一头凶猛的野狼正准备扑向猎物。

“我此次带来的三百狼骑,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。他们曾在榆林关斩杀过戍卒,也曾在乌海替吐蕃与唐军激战。如今,他们只等待着一个人的命令——‘杀进长安’!”叠罗支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和杀意,让人不寒而栗。

烛火突然剧烈摇曳,李泰看见叠罗支刺青的狼眼处,分明嵌着颗活人牙 —— 那是当年李靖夜袭时,被突厥死士咬掉的唐军将领手指骨。

“好一个杀进长安!”魏王李泰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,仿佛带着无尽的威严和霸气。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,紧紧地盯着叠罗支的眼睛,似乎想要透过他的外表,看清他内心真正的想法。

叠罗支毫不退缩地与李泰对视着,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。

他挺首了身躯,单膝跪地,右手护胸,以一种庄重而恭敬的姿态对李泰行了一个大礼,然后说道:“我东突厥后人想要助魏王殿下您登上皇位!”

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,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。

叠罗支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响亮,让人不禁为之侧目。

李泰静静地听着,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。

他的心中虽然对叠罗支的提议感到有些惊讶,但更多的是一种冷静和理智。

叠罗支继续说道:“唯一的条件,就是等您登上皇位之后,助我等匡复我东突厥。我东突厥定会每年对大唐朝贡,决不食言!”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对李泰的信任和期待,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对东突厥的忠诚和决心。

沉默片刻。。。

“好!只要你能助我登上皇位,我定不会亏待你!”李泰猛地站起身来,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威严,仿佛整个房间都被他的气势所笼罩。他的指尖紧紧地按在叠罗支刺青的狼嘴上,仿佛要将那只狼的灵魂都压制住。

“漠北的风沙会记住你的名字,”李泰的话语如同沙漠中的风暴一般,带着无尽的威胁和承诺,“等太极殿的金銮换了主人,本王会让你们用李靖的牌位做第一个祭旗的东西!”

听到这句话,叠罗支的身体微微一颤,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。他单膝跪地,恭敬地说道:“谢魏王殿下!从今天起,我们就是盟友,您就是我们东突厥最尊贵的主人!”

烛光摇曳,映照在叠罗支的后颈上,那里还残留着一些未剃干净的突厥发辫。辫梢系着的狼尾毛在穿堂风中轻轻晃动,仿佛在诉说着他与狼之间的某种联系。

“我父汗的传国玉玺藏在狼山石窟,”叠罗支抬起头,首视着李泰的眼睛,“新皇登基那日,我会用玉玺换取颉利可汗的衣冠冢。”

魏王李泰望着叠罗支腕间的镣铐疤痕,忽然想起李承乾被废时,也是这样单膝跪地,只是那时他捧的是东宫玉牒,而眼前这人捧的,是沾满血的突厥战书。

"起来吧," 李泰踢开装满金锭的檀木箱,金子滚落在叠罗支身后,堆成小小的山丘,

“来人,上酒。”魏王李泰说道:“坐下吧!叠罗支,愿我们的合作顺利!”

叠罗支说完,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,上边写好了双方约定的契书,上边写着:

大唐贞观十七年秋,魏王李泰与东突厥遗裔叠罗支,谨以狼山圣火、长安明月为证,立此盟契,永世勿替:

叠罗支代表东突厥颉利可汗遗部,向魏王殿下奉上:

甲胄之资:黄金十箱(每锭刻颉利牙印)、明珠百斛、突厥精铁千镒,以供募兵买马、打造兵器;

虎狼之师:漠北狼骑三百人,皆经乌海之战、榆林关之役,擅使狼牙棒、射天狼箭,听凭魏王调遣,可于京畿要地 “清君侧”、“定朝局”;

秘辛之报:东突厥潜伏长安的十五处暗桩、漠北三十年来的屯兵布防图,及吐蕃赞普与西突厥往来密信抄本。

魏王李泰应允登基之后,践行以下诸事:

复其国祚:下旨恢复东突厥汗国,以漠北狼山为中心,划河套以北三千里为自治之地,允其保留汗庭、世袭统治;

雪其国耻:亲率文武至李靖祠庙,以狼头旗覆其牌位,用突厥传统 “血祭” 之礼,告慰颉利可汗在天之灵;

裂土封疆:赐叠罗支 “归义王” 封号,许其持传国玉玺登基,东突厥每年向大唐朝贡白狼皮百张、汗血马十匹,其余税赋全免;

绝其隐患:罢黜长孙无忌、褚遂良等主战老臣,将灵州都督府驻军后撤百里,默许东突厥收编散落在中原的旧部。

叠罗支以狼山石窟所藏之颉利可汗传国玉玺为质,待魏王登基之日,携玉玺至太极殿完成 “献玺禅国” 之仪;

魏王以贴身玉扳指为信,扳指内刻 “泰” 字,交予叠罗支作为调遣狼骑的信物,见扳指如见魏王;

双方约定:若魏王登基后背约,东突厥可持此契书昭告天下,并以狼骑血洗长安;若叠罗支中途反水,魏王可将其突厥遗部在京畿的家眷尽皆处斩。

天地为鉴,日月为证:

若违此约,李泰当受千刀万剐,魂断玄武门,永世不得入太庙;

叠罗支当遭狼噬鹰啄,全族沦为奴隶,骸骨弃于漠北;

立契人:大唐魏王 李泰(押字:鎏金虎符印)

东突厥遗裔 叠罗支(押字:狼头血纹印)

魏王接过羊皮纸后,先是粗略地扫了一眼,然后便仔细端详起来。

他的眉头微皱,沉默了好一会儿,似乎在思考着什么。

过了片刻,他揉了揉眼睛,抬起头来,目光锐利地盯着面前的人,缓声道:“想让本王押字,你的诚意呢?”

那人连忙躬身施礼,赔着笑脸道:“魏王殿下,为了表明我们的诚意,我们先将这十箱金锭送给殿下。”说着,他一挥手,身后的随从们便将十口大箱子抬了上来。

魏王看了看那十口箱子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。

他心中暗自思忖:“这些金锭虽然不少,但与本王所图相比,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。”

叠罗支见状,赶忙趁热打铁,说道:“殿下,您位高权重,如若我们敢耍什么花招,您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,随时可以把我们东突厥的这些后人置于死地。所以,我们绝对不敢有丝毫的不敬之心。”

魏王听了这话,心中略感满意。

他点了点头,说道:“嗯,这倒也是。不过,本王还是要提醒你们,莫要以为本王好糊弄。”

叠罗支连忙应道:“是是是,殿下明鉴。对于我们而言,我们现在就如同在一条船上,船若沉了,大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。所以,我们必定会全力以赴,绝无半点二心。”

魏王李泰思索片刻,觉得对方所言也不无道理。

况且,有了这些狼骑和金锭的助力,日后登基称帝便多了一份保障。想到此处,他终于下定决心,拿起印章毫不犹豫地盖了上去。

魏王一边盖印,心中一边暗暗盘算:“等本王登基之后,便说这鎏金虎符印被东突厥后人盗走,意图诬陷本王。到那时,本王再找个合适的由头,将这些东突厥后人统统杀掉,如此一来,既可永绝后患,又能掩人耳目,岂不是一举两得?”

叠罗支看到魏王将印章盖了上去,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。

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。

在这一刻,他仿佛看到了东突厥的未来,那个曾经辉煌一时的草原帝国,似乎又有了重振雄风的希望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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