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落山之时,整个仙朝门是最神圣的,佛光普照,此时的弟子们都下了学堂三两结伴,有些刻苦的还在校场练剑。
昏黄的日光照在人身上,显得美好又静雅。
天樽月到山下大概有千层阶梯,徒步走回去也许到天樽月刚好圆日落山。
剑仙依旧是一副明月清风,不染半分凡尘的模样,一举一动尽显儒雅。
鹊华刚被捡回来时,长司就是这副模样,不老不死,百年都是这一副老样子。
她看书上所讲人都会生老病死,哪怕是法力再高深的人,也会走到一辈子的尽头,终有一天会死亡。
“师尊,你会死吗?”,少女一双如碧水般波光潋滟的眸子盯着长司,粉唇微张,露出皎白的牙齿。
长司扫过她的脸,声音不自然地温柔:“会”。
鹊华露齿一笑:“那师尊什么时候死,记得提前告知徒儿,徒儿定携孙儿丈夫为你送终!”
她在书中看过,家中老人去世,后辈要为老人送终,一日为师终身为父,师尊只有她一个徒儿,若是死了那理应由她送终。
长司气极反笑,伸出手指用力弹在她额头,发出一声闷响。
果真是榆木脑袋!
鹊华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师尊不再说话还加快了脚步,将她远远甩在身后。
两人赶到天樽月时,天边还剩一抹霞光,一只雄鹰在空中翱翔,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。
刚跨入院中,一个飞镖从林中飞出,从长司脸旁飞过,他微微偏头,利刃擦过脸庞,所幸没伤到皮肉,只是断了几根发丝。
飞镖将一张写有大字的信纸深深钉在木桩上。
鹊华被突如其来的暗器吓得一震,转头立马去追逐林间的黑影,手腕一紧被师尊死死拽住:“别去”。
“你追不上他”。
能悄无声息地溜进仙朝门,迈过层层阶梯来到了天樽月,此人定当实力不凡。
长司拔下钉在木桩上的飞镖,拿起那张纸摊开,信纸上写着两个字,速来。
速来二字下方还画着一只狐狸,鹊华看着信纸上的狐狸陷入沉思,这狐狸画的和怕是和长司师出同门。
长司见到纸上的内容后瞳孔微微一颤,脸色骤然冰冷,烦躁地将纸团撵做一团,下一刻掌心燃起火焰,将纸团烧作了一摊灰烬被风扬走。
鹊华蹙眉不解,这信纸上画着狐狸,难道是与她有关?还有速来是何意,难道此人是长司旧友?
她想得越多头越痛,索性直接开口问道:“师尊,这是何人?”。
“是敌是友?”。
长司拭去手掌的灰烬,似乎怒气未散,沉着声音:“你无需知道”。
“这几日我出去处理一件棘手的事,你在家中好好待着,若是让我知道你敢出去瞎跑,就等我回来就打断你的腿”。
他语气之中透着隐忍的怒气,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。
一股凉意渐渐爬上鹊华脊梁,冷得她不自禁地打了个颤。
真是莫名其妙!
鹊华也没那个心思去思考对方是敌是友,师尊亲自出手,那不管是敌是友,指定片甲不留。
收到那张写有‘速来’的纸条后,长司便刻不容缓地提剑下山了。
夜深时,山上落起了雨,顺着屋檐滴落地面,发出发出嘀嗒的清响。
鹊华躺在床榻上,一脚将棉被踢开。
她额头满是薄细的汗珠,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,置身无间黑暗中。
晚风凉凉,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在黑夜中走了许久,终于在远处出现一点白光,被黑暗包围的不安和无助使她不顾一切地奔向白光。
一步一步离光点越来越近,突然之间周围响起嘈杂的声音,背后出现几道偌大黑色人影追逐着她,人影手中还举着血淋淋的刀子,嘴巴咧开诡异的笑容。
雨滴声和鞭子声响彻耳边,鹊华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光,猛地扑了上去,眼前的黑暗慢慢褪去,眼前跪着一个穿着粗布的男童,身上肮脏凌乱。
男童抬头朝她伸出了手,鹊华浑身疲惫不堪,眼神有些迷离,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那位男童。
怀中男童突然抬头,挣脱她的怀抱,猛地将她一把推开。
脚下一空,场景突变,不知怎么她到了一处阴暗的地牢中,男孩被黑色影子一鞭子抽倒在地,身上遍布血红醒目的伤口。
“啪!”地一声,又是一鞭落男童旧伤口上,血沫横飞,看得人心中一沉。
周围响彻刺耳尖锐的笑声,就如同要刺穿她的耳朵,她痛苦地捂住耳朵被人关在铁笼内动弹不得,看着眼前濒临死亡的男童,心中无能的愤怒在狂躁,化作怒火将梦魇燃烧殆尽。
鹊华躺在床榻上,胸口剧烈起伏,大口喘着粗气,额头冒出豆大汗珠,额头发丝黏在皮肤上,此刻她犹如烈火焚身。
纸窗半掩,窗外雨滴已经停了,冷风吹进房中,厚重的被子只盖到鹊华半点肚子,凉意钻入衣袖,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一双手将被子为她轻轻盖上,红衣之人忍不住笑出了声,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眸落在她圆润的脸颊。
鹊华的唇瓣喃喃:“师尊,徒儿为你送终”。
男人嘴角含笑,无奈地叹了口气,时间不早了,他可不能久留,被人发现麻烦可就大了。
那场梦魇之后她睡得格外安稳,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,依稀记得昨日做了个噩梦,吓得她吓得冷汗直流,心脏扑通直跳。
她在七八年前,曾贪玩跑下过山,被一群捉妖师抓到,差点被活刨内丹,幸亏师尊及时赶来救下了她。
尽管当年她安然无事,可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,昨日的愤怒貌似大于恐惧。
她仔细回想,好像昨夜的梦中出现了个孩童,大概是她臆想出的,只是今日睡醒便不记得那人的相貌了,真是令人诧异。
鹊华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,这才察觉到不对劲,身上衣袍宽大大明显不合身,她仔细一想,突然记起昨日是十五,圆月之夜。
她每逢月圆之夜,只要被月光照到便会激发妖性变回真身,鹊华的原形是白脸赤狐,虽没有九尾狐厉害,但也格外稀有,内丹可助人修行渡劫。
赤灵狐稀有,当年的捉妖师为刨她内丹,可是从仙朝门脚下追到了南部国都。
她苗条纤瘦的身姿从被中钻出,舔了舔爪子,又理了理身上凌乱的毛。
出了门她心血来潮,想去看看昨日入门的那群弟子今日都听些什么课,平日里长老们在学堂上讲的课都高深难懂,正巧她能去蹭蹭课。
长司除了软剑,一点防身招数外不肯教过她别的,导致她连修仙皮毛都不懂,哪能听得懂长老们那些晦涩难懂的话。
天樽月通往山下一条弯弯绕绕的阶梯上,站着一个白色身影。
鹊华仔细辨认看清了那白衣少年正是薛佞宸,鹊华猜测他是来找长司讨教问题的。
少年站在阶梯之上,眼看着就只剩一小段距离就登顶天樽月,他却止住了脚步,看起来有些犹豫不决,最终叹了口气,转身朝阶梯下走去。
鹊华迈着步伐走近,舔了舔爪子,感叹道:人类真奇怪!来了又不进去。
不过幸亏他没进来,否则自己狐狸真身就被他看到了,哪有妖怪愿意原身被人看到?
她钻入一旁的山道,悄悄跟在薛佞宸背后,这条路在她还没化形的时候经常走,百年间少说来回也有三十多趟,早已轻车熟路。
巳时,沉重庄严的钟声被敲响。
薛佞宸这堂课是炼丹,阁楼内人手一个脑袋大的丹炉,桌上摆着药材,授课的长老是一位老者,鬓角斑白,下颚长着一大把花白的胡须,众人叫他公孙长老
公孙长老眼神不大好,配药时再三确认,才敢举起药给大家辨认。
今日公孙长老教给入门弟子们炼制的丹药是最基础常用的辟谷丹。
鹊华躺在隔壁的屋檐上,悠闲地看着阁楼内的弟子,他们刚接触炼丹,对一切都充满好奇。
接着公孙长老又教了弟子们燃火术,念了了一遍口诀,又为大家示范要如何操作,十分尽心尽力。
在公孙长老演示完后,阁楼内一下炸了锅,有人燃火烧了头发,有人灼伤手指,慌乱求助。
公孙长老起先还很温雅,大手一挥灭了火,一边纠正弟子的错误。
“由内心慢慢释放火焰,控制,控制住!”。
后来耐心耗尽,抛了之前的端庄,气的直跳脚,大喊大叫:“错了!不是手掌!是控制火焰从指尖而燃!指尖!”。
薛佞宸算是较为优秀的弟子,指尖轻松控制火焰,大概是因为先前有过基础,于是他一时得意忘形。
公孙长老看了眼薛佞宸,满意地点了点头,念叨:“不错,这孩子是个有天赋的”
接着,公孙长老让众弟子将药材塞入丹炉:“白参半根,茯苓一两,白术两钱……”整整十几样草药被塞进丹炉内
薛佞宸一愣,茯苓是哪个?一两有多重?两钱又是多少?
一愣神就跟不上公孙长老的速度,他便开始手忙脚乱起来,薛佞宸这人哪都好就是记忆差,性子急。
公孙长老将丹炉盖上,询问众人:“都准备好了没有啊?”。
在一群肯定声音中薛佞宸心虚地点了点头。
鹊华提前捂住了耳朵,倒数三,二,一。
在一片尖叫声中,丹炉直接炸成碎片,浓烟滚滚地从窗中飘出,门外路过的弟子还以为是炼丹房失了火。
因薛佞宸没能把握好火候,操之过急火力太大,连药材都快烧成了灰,凡是靠近薛佞宸的弟子都遭了殃,头发被火焰烧焦变得凌乱不堪,一脸灰狼狈至极。
长老阴沉着脸,将他赶出了炼丹房,从此禁止他进入炼丹房。
看着天资聪慧的模样,没想到居然是个没有把握的人,横冲直撞又愚蠢又急躁。
鹊华躺在屋檐偷笑,没留意身后悬空,不留意跌下了屋檐摔伤了脚,疼得她嗷嗷直叫,被几位师姐发现追了三条街。
薛佞宸唯一厉害的也就只有剑,正巧下午的剑术课长老,正是拜师礼上对他透露兴趣的白衣长老,周长岁。
他穿着蓝衣,看着有些得意潇洒。
周长岁只演示了一遍的复杂招式,薛佞宸便能将立刻丝毫无误地复刻出来,并记在脑中。
周长岁对薛佞宸毫不吝啬夸张,搭上他的肩膀语气中明里暗里地拉拢他,为此还贬低了剑仙。
鹊华躲在一旁树后,将这番话全听进了耳中,这百门仙家谁不知道剑仙的剑术一骑绝尘,她忍不住冷笑出声,却被一旁的师姐发现,揪住狐狸尾巴,将她从草丛中拖出来。
“哇喔!这是谁家的小狐狸呀?”,鹊华被人提着腰肢拎了起来,她一脸懵圈。
师姐眼睛往下一扫,温柔笑道:“是只狐狸妹妹”。
这一刻,鹊华只感觉校场之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,鹊华脸顿时羞涩了起来,连忙用尾巴盖住屁股。
光天化日之下,她就这样光溜溜地被人提溜起来,毫无尊严。
这山间不缺狼或狐狸等等,只是她身上散发的妖气被灵气冲淡,让人误以为她就是一只普通狐狸。
“我都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狐狸呢,不如我把你带回竹林间吧,师尊指定会喜欢的!”。
鹊华内心无能狂怒:“瞎了你的眼!你难道不知道天樽月,大名鼎鼎的剑仙有只狐狸吗?”
“我们竹林间有几只狐狸哥哥,你一定会喜欢的!”,说着这位竹林间的师姐不顾鹊华拼命反抗,抱起她就要带她回竹林间。周长岁眼眸一瞥,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,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,他朝那位师姐挥了挥手,让她将狐狸抱过来。
“呦,山上的野狐狸怎么偷溜下来了”。
他单手拎起鹊华后颈,朝众弟子道:“听说这种野性的动物最是难以驯服,那今日我们就练弓箭,将箭头绑上石棉,将这狐狸当作靶子,大家觉得如何?”。
底下响起弟子们附和的声音,唯独薛佞宸看清这只狐狸时愣了半天,微微启唇,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弓箭绑上石棉,虽不伤人但是被砸中也是十分疼痛。
见周长岁将手掌伸来,鹊华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上去,利齿将他手掌险些咬穿,鲜血直流。
在一众尖叫声中,鹊华被人一脚踹飞,众弟子蜂拥而上围在周长岁身旁,着急询问:“周长老,您没事吧?”。
鹊华被踹疼了,滚了几圈倒在地上哼唧,她胸口像是被巨石砸开,就连呼吸都带着疼。
周围不断响起咒骂声,忽然她瘦弱的身躯被笼罩一片阴影,一双手轻轻将她抱起。
“周长老,这只狐狸伤的很重,请允许弟子将这只它带下去疗伤”。
周长岁手掌鲜血直流,在一群弟子中委屈叫喊:“我就开个玩笑,你这狐狸怎么不经闹?”。
简直和她师尊一个样,周长岁原本也没想伤鹊华,实在没想到这群弟子上前就给了鹊华一脚。
他只是昨日收徒之事,被薛佞宸忽视有些恼怒,而鹊华昨日比试又出尽风头的,就连长司脸上也带着光。
周长岁脑子一糊涂,便想捉弄捉弄切花,没想到过火了。
剑仙护犊子在四峰长老中是出了名的,让长司知道了周长岁伤到他的好徒弟,等他回来,周长岁怕是要身首异处了。
周长岁连忙道:“快去!快去!”。
“去找秦穗长老,用最好的药!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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