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群人穿着粗布短打,在他身前五步之遥站定,盯着他血红的右眼隐隐有些发怵。
“林二哥……”
后头的人有些犹豫的拽了拽为首青年男子的衣裳,“他看着怪邪门的,要不——”
“不上就滚!”
林二暴躁的将手中的木棍一丢,扯过身侧人手中的镰刀,虎目瞪得如铜铃,满脸阴翳,“我要让他偿命!!!”
被抢了镰刀的瘦小男子被拽的一个趔趄,他看了看暴怒的林二,没敢抱怨出声,缩了缩身子,偷偷去瞟跪坐在地上的人。
猛的对上那双妖异的眼,瘦小男子吓得跌坐在地,手脚并用的往人外爬。
“鬼!鬼啊——”
“噗嗤——”
镰刀没入血肉的声音。
空气再次静止住了,每个人都忘记了动作。
须臾之后,瘦小男子逆着人群僵硬的转过头,触眼之处皆是一片黏腻的血红。
林二握着刀柄,狸奴那破烂的身子挂在镰刀上,竟是未发一声就死了。
所有人都不知作何反应,只如木偶纸人一般,呆立着,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仔仔细细。
——
封细细已经走远了许久,她抬眼看看天色,觉得约莫到子时了,便找了个避风的树下坐了下来。
这里离村镇不远,还算安全。
她在包里翻找了一会儿,而后愣了一下,才想起自己将唯一的干粮给了一个叫狸奴的人。
真奇怪,狸奴不是猫的别称么?怎会有人叫那样的名字?
寒风依旧冷冽,封家给的御寒保暖衣裳她没穿,那不是她的尺寸,是封拂的。
封细细搓了搓手心,吝啬于自己微薄的灵力,在她心里那是用来救命的,绝不是用来浪费在取暖上的。
她闭上眼,强迫自己入睡,睡着了大抵就不觉得饿也不觉得冷了。
冷风掠过发梢,融入小姑娘清浅的梦里,隐隐有些发暖。
“细细,细细?”
小少年身着一身白衣,小小年纪就一副清月之姿,眉眼带笑的握着她的手。
封细细抬眼看他,眼神有片刻的迷茫,“闻容时。”
“嗯,细细怎么又走神了?你姐姐呢?”闻容时将矮他一头的封细细拉到自己的阴影里,遮过午后的烈阳,如是问道。
封细细心头一颤,避过闻容时要给她捋头发的手,垂下眼不再看他。
“我没有姐姐。”
“说什么傻话啊,阿拂不就是你姐姐吗?”闻容时依然温柔的笑,但他察觉到小姑娘的心情并不好。
“细细?”
“嗯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封拂在苟夫子那里。”
闻容时不再说话了,因为封细细松开了他的手,他在空气中虚虚的握了握,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。
“细细,我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。”
细细,我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。
谁说不是呢。
风迟城城里是封家和封拂,城外便是老符修的家与闻府。
十几年,两方竟都未实际接触过。
闻府的老爷子原是朝中的守国大将,告老还乡来到旧址,正巧与老符修的破烂草房离得近,封细细与闻容时自然而然的玩到了一起。
她那时是没有名字的,老符修说他做不了主,等她长大了自己起,只起了个小名,叫小福。
小福从小就木讷,穿着老符修从街上买来改了又改的衣裳坐在门槛,捧着腮呆望着来来往往的鸟兽。
她第一次见到闻容时时,那个漂亮的小公子窘迫的扯着他华贵的月白袍,问她哪里能采到野花,他要送给他病重的祖父。
当时她看了看外头尚未融尽的冬雪,觉得他大抵是个傻子,没有理会。
而那小公子实在聒噪的厉害,又笑着一张脸,她是知晓“伸手不打笑脸人”这个道理的,熬不过他的喋喋不休,转身去屋内将老符修养的小一坛朱梅折了一枝给他,但是晚上却没避免得了一顿臭骂。
那坛朱梅是老符修悉心培育出来的品种,花汁能替代朱砂来绘符咒,他一直坚信这样比较省钱,可每日用在这花上的灵力却能画上十几张符了,那符的价值更不必说,怎么算都是亏的。
今年好容易开出几朵,最漂亮那枝竟让封细细给折了去,他怎能不恼。
老符修气盛,五六十的年纪跳起脚来方圆几里都能听见,第二日那白净的小公子又上门找她了。
“小福,谢谢你的花,你昨晚没事吧。”年幼的闻容时递给她一个小食盒,笑吟吟的叫她小福。
“小福,昨天晚上我不小心听到的……我可以这么叫你吗?”
“小福,小福,尝尝我带来的甘梨海棠酥,里头填满了梨子泥,你会喜欢的!”
“小福……”
封细细记不清她当时回了什么,亦或是什么都没说。
她只记得那一小盒漂亮的甘梨海棠酥,粉粉白白的酥皮,上头印着红艳的五瓣海棠花,那是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最漂亮的东西。
后来……后来闻容时与她成了彼此间最好的朋友,直至封府的人找到她。
府中那个小姐叫阿拂,她便不能叫小福了,于是她便叫细细,她不再是小福。
闻容时与她要好,最初她被带走的时候便跟了过去,那时他已过舞勺之年,闻老爷子早没了,闻家老爷又在朝中谋仕,府中就几个姨娘,没人管得住他。
“细细。”
自闻容时见过封拂后便这么唤她,因为她原来的名字犯了“姐姐”的名讳。
“小福?不巧与阿拂的名字重了,再取一个罢。”
封细细初次见她的亲生父亲封奉青,听见的便是这么一句话。
主坐的另一方坐了一个面若银盆的人,怀里依偎着一个不停啜泣的人儿,约莫与她一般大的年纪,这便是阿拂了,她想。
她听见阿拂哼着娇软的声音,断断续续的哭道:“这名字本应是小福的,她才是封家的福星……爹、封老爷,不要委屈了小福!”
是啊,一个家里怎能有两个福星呢?
于是一对夫妇便围着她安慰,如此重复了许多次,封奉青才再与她说话。
“你这孩子细瘦成这副模样,倒是个俊的,颇像你娘,如此……便叫细细罢……”
她隐约觉得违和,却是应下了。
她记得养她十多年老符修给她起名时特意翻了几页书,最终觉得都不好,便取了个“福”字,是颇为慎重的。
而如今见了她的亲父才不过半个时辰,名字便定下了。
如此……封奉青到不大像是她的生父了。
她看了看一脸和蔼的封奉青,想了想老符修的坟,便叫着“封细细”这个名字在封府住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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