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玉米

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土地，林家洼地里那片被寄予厚望的玉米，沐浴着充足的光热与林薇精心调配的“金坷垃”肥力，正以一种近乎狂野的姿态向上疯长。短短时日，原本齐腰高的青苗，己蹿至一人多高。粗壮的秆子一节节拔起，深绿色的叶片宽大肥厚，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，层层叠叠，在微风中发出“沙沙”的摩擦声，宛如一片绿色的波涛。

这天清晨，林薇照例扛着锄头下地巡视，刚走近田埂，目光便被一种奇异的景象牢牢攫住。只见每一株玉米挺拔的顶端，都抽出了一簇簇淡黄绿色的、羽毛状或扫帚状的花序！它们从顶心叶中探出头来，先是羞怯地卷曲着，随着微风轻轻摇曳，很快便舒展开来，形成蓬松而密集的圆锥花序。阳光下，细细的花粉仿佛肉眼可见的金色微粒，在空气里氤氲浮动。

“抽雄了！”林薇心头一喜，这是玉米进入生殖生长关键期的标志。她知道，接下来，玉米秆中部的叶腋处，将会孕育出包裹在层层苞叶里的雌穗——玉米棒子，只待时机成熟，便会吐出丝状的花柱（玉米须），迎接雄穗飘落的花粉，完成授粉大业。

这壮观又带着几分奇异美感的一幕，自然也吸引了村里人的目光。很快，洼地边就三三两两聚拢了好奇的村民。

“哎哟，林娘子，你家这‘金杆杆’顶上开花了！开得还怪热闹！”王婶挎着篮子，伸长了脖子看。

“开花了是好事啊，开花就能结果了吧？”旁边有人附和。

但也有不同的声音响起，带着浓重的疑虑：“开花？开得这么高，这么怪？这花……咋瞧着光秃秃的，不像能结穗的样子啊？哪有庄稼花长在顶顶上的？”

“就是就是，”另一个声音立刻接上，带着点自以为是的经验，“你看咱们的麦子、谷子，那穗子都沉甸甸地垂在秆子中间，多实在！这玉米的花飘在天上，能接得住啥？怕不是个华而不实的玩意儿，光长个子不结粮！”

“秀才娘子，你这地，别是白忙活一场吧？”有人首接朝林薇喊话，语气里半是关心半是怀疑。

林薇叉着腰，刚想开口解释这是雄花，雌花还没长出来，人群后面就响起一个尖利又透着幸灾乐祸的声音：

“啧啧啧，我早就说了，女人家家的，瞎折腾啥地？能有什么好结果！看看，这花都开天上去了，能结出粮食来？怕是连鸟雀都嫌弃，啄都懒得啄一口！”王氏不知何时也挤了过来，她身边站着眼神闪烁、一脸看好戏的林宝根。“白瞎了秀才那么好的地，还有那闻着就熏死人的金坷垃！等着看笑话吧！”

王氏母子这一唱一和，如同在油锅里滴进了冷水，瞬间“噼啪”炸开。本就心存疑虑的村民，眼神更加动摇，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嗡嗡作响，怀疑、担忧甚至等着看热闹的情绪迅速弥漫开来。“光开花不结穗”、“白费力气”、“秀才娘子这次怕是要栽了”之类的流言，像田埂边的野草，飞快地在村里蔓延滋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