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惊天动地

林薇沉默片刻，眼神却渐渐从惊疑转为一种破釜沉舟的锐利。她猛地站起身，棉袄袖子一撸：“管他龙潭虎穴！既然点了老娘的‘地狱火’，那老娘就给他送最‘火’的！想吃？行！老娘让他吃了就忘不了！”那股子川妹子的泼辣和不服输的劲头，瞬间冲散了心头的阴霾。怕？她林薇的字典里就没这个字！越是刁难，她越要迎头撞上去！

接下来的两天，赵家工坊的气氛变了。不再是纯粹红火的忙碌，而是笼罩上了一种压抑的、全神贯注的紧张。林薇一头扎进了后院角落那间单独辟出的小厨房，门窗紧闭，只留下柳嫂和吴妈两个最心腹的帮手。

她拿出了珍藏的顶级魔鬼椒粉末。那深红如血、细若尘埃的粉末被密封在小小的瓷罐里，一打开，一股无法形容的、仿佛能点燃空气的恐怖辛辣气息瞬间爆发出来，柳嫂和吴妈即便早有准备，还是被呛得眼泪鼻涕齐流，连连后退。

“夫人……这……这也太……”柳嫂捂着口鼻，声音都变了调。

“要的就是这个！”林薇眼神灼灼，毫不在意那刺鼻的气味，用小银勺极其精准地舀出少量粉末，“宫里的舌头，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？不给他们点‘真火’，震不住场面！”

她亲自操刀，选用最上等的菜籽油，烧至微烟，投入精选的花椒、八角、桂皮、草果等十几种香料，小火慢炸，逼出最醇厚的复合香气。待香料变得焦黄酥脆，捞出弃之，滚烫的热油中，分次投入用石臼精心舂成粗颗粒的多种辣椒面——二荆条的香、朝天椒的烈、灯笼椒的艳，最后，才是那致命的一小撮魔鬼椒粉末！

“滋啦——！”

热油与辣椒接触的瞬间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！一股浓烈到近乎实质的、带着毁灭性诱惑的赤红色烟雾猛地升腾而起，瞬间充满了小小的厨房！那味道己经超越了普通的“香”或“辣”，它像一把烧红的铁刷子，蛮横地刮过鼻腔、喉咙，首冲天灵盖！柳嫂和吴妈再也忍不住，剧烈地咳嗽起来，眼泪狂飙，狼狈不堪地退到了门口，只觉得吸进的每一口气都带着灼烧感。

烟雾稍散，锅中己是一片惊心动魄的猩红！油脂包裹着辣椒颗粒，如同地狱岩浆般缓缓涌动，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又疯狂着迷的、毁灭性的香气。林薇的脸被这红油映得发亮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，眼神却专注得可怕。她小心地加入秘制的豆瓣酱、豆豉茸、甜酒酿……耐心地搅拌、熬煮，让所有味道在高温下彻底融合、升华。整个过程中，她如同一位掌控火焰的巫师，精准而虔诚。

三只特制的青花瓷坛被擦拭得一尘不染。林薇用最干净的长柄铜勺，小心地将那熬煮到完美状态的、猩红如血、油亮的特制“地狱火”辣酱，一勺一勺地舀入坛中。坛口用熬化的蜂蜡仔细密封，再贴上红纸，上书“御供·地狱火”三个墨字，由赵长卿亲笔所书，力透纸背。

腊月廿五，清晨。肆虐了两天的大雪终于停了，天空依旧阴沉，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。积雪深及小腿，将整个京城装点成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，肃杀而寒冷。

一辆半旧的青篷骡车，艰难地碾过朱雀大街上厚厚的积雪，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声响，朝着皇城西华门的方向缓缓行去。车辕上坐着车夫，裹着厚厚的棉袄，口鼻间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花。车厢里，林薇端坐着。她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、质地尚可的藏青色棉布衣裙，外面罩着一件半旧的狐裘坎肩（还是沈砚之前硬塞过来的年礼）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用那支白玉簪固定。脸上未施脂粉，只薄薄涂了一层凝玉膏，显得干净清爽。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沉甸甸的藤编食盒，里面正是那三坛用命熬出来的“御供·地狱火”。

车厢随着路面的颠簸轻轻摇晃，冰冷的空气透过缝隙钻进来。林薇的脸色有些发白，手指紧紧攥着食盒的边缘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“咚咚”狂跳的声音，如同擂鼓。宫门就在前方，那巍峨的红墙金瓦在雪后初霁的天光下，显露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和冰冷。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，但她知道，这一步，必须踏出去。为了她辛苦打拼的“秀才娘子”，为了家里那盏为她亮着的灯火，也为了她骨子里那股绝不服输的倔强。

骡车在西华门外一处指定的角落停下。这里远离官员上朝的承天门，显得格外冷清。巨大的宫门紧闭着，只旁边开了一扇供杂役出入的窄小角门。门前积雪被扫开一小片空地，几个穿着灰色号衣、戴着暖耳的小太监抄着手，缩着脖子在寒风里跺着脚，眼神冷漠地扫视着寥寥几个等候在此的人。

林薇抱着食盒下了车，刺骨的寒风立刻像无数细针扎在脸上。她定了定神，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，压下心头的悸动，朝着那扇象征着无上权力与森严等级的朱红小角门走去。每走一步，脚下积雪的“嘎吱”声都像是在为她擂响战鼓。宫门近在咫尺，那幽深的门洞，仿佛巨兽张开的冰冷大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