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向前一步,距离杨衍更近,声音低沉却蕴含着一股火山般即将喷薄的力量:
“你说我会死?行!老子认!但老子问你——”
他猛地指向远处这座在暮色中亮起越来越多灯火的城市。
那万家灯火如同微弱的希望之光。
“如果我的死,能换来这座城市多一分安宁。
能换来像当年渔村里那些孩子一样的人多一分活命的机会!
能换来把你这种…这种他妈的能改变战局的‘怪物’力量,真正用在刀刃上!
让更多执剑人兄弟少死几个!值不值?!你说值不值?!”
这质问如同滚烫的业火,带着焚毁一切的决绝,灼烧着杨衍那则冰冷的预言。
陈逸的质问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杨衍的心上。
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深处,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。
卦象中的血色轨迹与眼前这张坦然而炽热、视死如归的脸庞,形成了强烈的冲突。
“值!”
陈逸不等杨衍回答,斩钉截铁地吼了出来。
替杨衍,也替自己、替所有执剑人做出了回答!
那声音带着血与火的重量!
“老子的命,值这个价!只要能把你拉进来!
只要能让你这股力量,真正用在守护上!
就算明天就死在你说的那个‘轨迹’里,老子也他妈认了!眼都不带眨一下!”
他的话语如同燃烧的誓言,在暮色西合的天台上熊熊燃烧,带着一种悲壮的光辉。
杨衍沉默了。
他捻着指尖的花生碎屑,目光低垂,落在脚边那两个被捏扁的空啤酒罐上。
天台的风重新吹起,带着城市边缘的凉意。
他捻着花生碎屑的指尖微微用力。
内心深处,那冰冷、宿命般的卦象与陈逸燃烧生命发出的炽热光芒,仿佛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拉锯。
他能清晰地“看”到陈逸身上缠绕的血色轨迹。
可此刻,一种名为“牺牲”与“信念”的力量——正顽强地冲击着那冰冷的轨迹。
就是这一丝极其细微的挣扎,在他平静无波的心湖下悄然扩散。
陈逸没有催促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里的火焰未曾熄灭。
他知道,这是最后的机会。
终于,杨衍抬起了头。
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,但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,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沉淀了下去。
又有什么东西被那炽烈的火焰点燃了微小的火种。
他迎上陈逸灼热的目光,缓缓地,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。
“好。”
一个字。
轻如羽毛,却又重逾千钧。
陈逸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,一股巨大的狂喜和如释重负席卷了他!
他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,嘴角咧开一个无比畅快、甚至有些傻气的笑容!
“哈哈!好!好小子!痛快!”
他用力拍了一下杨衍的肩膀,兴奋地搓着手。
“觉醒日!就觉醒转职日之后!”
他指着脚下。
“甭管你觉醒个啥!就算是个生活类职业,第七队的大门,都给你敞开着!
到时候,首接来这儿报到!训练、资源、冥想法…倾家荡产也给你堆!”
杨衍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自己一个“好”字就激动得像个孩子似的大汉。
心中那份冰冷的轨迹似乎也被这炽热短暂灼烧了一下。
他点了点头:
“嗯。”
“就这么说定了!”
陈逸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。
杨衍看了看他,也伸出了自己略显苍白的手。
两只手。
一只粗糙有力,烙印着战斗与守护。
一只修长却带着隐忍的力量,仿佛握着冰冷的命运。
在空中紧紧握在了一起。
陈逸用力晃了晃,咧嘴笑道:
“老子等你!杨衍兄弟!”
夜色彻底笼罩了城市,天台的轮廓在黑暗中模糊。
远处的万家灯火闪烁着微弱却坚韧的光芒。
寒风依旧凛冽,但天台上的气氛,悄然发生了一种奇异的转变。
杨衍拿起靠在栏杆上的手杖,准备离开。
“等等!”
陈逸叫住他,弯腰捡起地上那包没吃完的花生米,塞回他手里。
“‘礼’就不退了!路上吃!滚吧滚吧!”
他脸上带着促狭而真诚的笑意。
“还有,这破地方打车都费劲,老子开车送你!等着!”
不等杨衍拒绝,陈逸己经动作麻利地收起地上两个空啤酒罐,大步流星地走向铁梯。
杨衍握着花生米袋子,顿了一下,终究没说什么,拄着手杖,沉稳地跟了下去。
楼下停着一辆半旧的黑色越野车。
陈逸拉开车门,示意杨衍坐副驾。
引擎低吼,车子汇入城市夜晚的车流。霓虹初上,流光溢彩在车窗上流淌。
车内短暂的安静被陈逸打破。
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,一手习惯性地想摸烟,瞥了杨衍一眼又放下了。
他清了清嗓子,语气随意:
“哎,老杨,看你年纪不大,本事不小。
家里…是做什么的?怎么培养出你这号…呃…神棍的?”
杨衍的目光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影上,声音淡淡:
“你们执剑人不是可以查档案吗?我是个孤儿,靠着天阁救助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。
“后来?自己摆摊算命,勉强活着。”
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冰冷的自嘲。
“十一岁之前的事…记不清了。”
陈逸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紧了一下。
车内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引擎的嗡嗡声。
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,更没想到杨衍会用这种近乎冷幽默的方式说出来。
“那…怎么不去福利院?”
陈逸的声音低沉了些。
杨衍沉默了几秒,才缓缓开口:“还是习惯自由一点 ”
他的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。
这份平静,反而透出一种更深的沉重。
陈逸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安慰的话,最终只是用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。
“艹!行吧!”
他声音洪亮起来,带着豪气。
“过去的事记不清就不记了!以后第七队就是你家!老子就是你哥!
等觉醒日一过,踏踏实实搬过来!
队里宿舍管够!管吃管住!
比你那算命摊子强一万倍!到时候,跟兄弟们一起大口吃肉,大碗…喝饮料!哈哈哈!”
他刻意把“喝酒”换成了“喝饮料”,引来自己一阵爽朗却有点心虚的大笑。
杨衍侧过头,看着陈逸在驾驶座上笑得像个大孩子。
车窗外的流光在他平静的眼眸中划过。
他握着花生米袋子的手,指节似乎微微放松了一点。他极轻地应了一声:
“嗯。”
陈逸的笑声更大了:“这就对了嘛!地址!指路!”
杨衍报了一个位于汉城西区边缘、老旧的社区名字。
陈逸熟练地输入导航。车内的气氛松弛了些,陈逸打开了收音机,舒缓的流行音乐流淌出来。
他偶尔跟着哼两句,或者吐槽窗外的招牌。
杨衍大部分时间依旧沉默,只是静静地听着,看着窗外这座他即将以另一种身份去守护的城市。
车子最终在一个灯光昏暗、楼宇老旧的小区门口停下。
“到了。”
陈逸熄了火。
“记住,觉醒日之后,第七队天台,不见不散!”
杨衍解开安全带,拿起手杖和花生米,推开车门。
他站定,回头看向驾驶座:
“嗯。
陈队,回去路上小心。”
“嗨,老子闭着眼都能开回去!赶紧滚蛋!”
陈逸不耐烦地挥挥手,脸上带笑。
杨衍不再多言,拄着手杖,身影沉稳地融入小区入口的阴影中。
陈逸没有立刻离开。
他点燃一支烟,看着杨衍消失的方向,首到“笃、笃”的手杖声彻底听不见。
他深深吸了一口烟,望着这片老旧却亮着灯火的小区。
又抬头看向远处城市中心璀璨的霓虹和更上方深沉的夜幕。
在那里,一颗赤红色的星辰异常明亮,如同凝固的血滴,冰冷地注视着下方的人间灯火。
他低声自语,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:
“爸…张叔…你们看着…老子没怂…这小子…老子拉来了…值了…”
掐灭烟头,引擎低吼着再次响起。
越野车掉头,汇入主路车流,朝着执剑人第七队的方向驶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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