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你能怎么样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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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 你能怎么样呢

 

段裕踏进这座清幽别院时,心里是绷着一根弦的。

福宁县主曹鱼儿,这个名字在大理暗卫的卷宗里挂了红,标注着“手段诡谲,心性难测”。

其实即使曹鱼儿不来邀请,他也要见上一面。

他设想过无数种会面的场景:暗藏机锋的试探,绵里藏针的寒暄。

不过他心底里还是轻蔑,一个十二岁的少女,能有什么手段?

无非是仗着会些技艺和大庆老龙的余威罢了。

但是他依旧带了两个精悍的随从,袖笼里藏着见血封喉的毒针,腰间软剑贴肉而藏,连呼吸都调整得绵长而警惕。

京城的冬日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影,落在庭院铺着的青石板上,冷冷清清,像铺了一层薄霜。

引路的侍女低眉顺眼,推开正厅的门。

一股混着药味的暖香扑面而来,并不浓烈,却有些沉闷。

然后,他看见了她。

她就坐在窗边的暖榻上,裹着一件素得近乎寡淡的月白色袄裙,料子倒是顶好的云锦,却无半分纹饰。

乌黑的头发松松挽着,只用一支素银簪子别住,几缕碎发垂在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旁。

阳光斜斜打在她脸上,能看到细小的绒毛,也衬得那脸色愈发没有血色,唇色也是极淡的粉,像将谢的樱花瓣。

她微微垂着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脆弱的阴影,整个人缩在宽大的衣裳里,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。

这就是那个杀了大理无数好手、搅动京城风云的曹鱼儿?

段裕心头掠过一丝荒谬的错愕。

眼前的人,分明是一株被霜打蔫了、亟待人呵护的娇弱名花,哪有一丝传闻中的狠戾?

他甚至下意识放轻了脚步,怕惊扰了这份易碎的静谧。

“世子远道而来,鱼儿…咳咳…身子不争气,失礼了。”她的声音也轻飘飘的,带着点气弱的沙哑,像羽毛搔过心尖。

段裕看到了曹鱼儿的眼睛。

形状是极美的,如同精心勾勒的墨画,眼尾微微上挑,天然带着一丝无辜的媚意。

瞳仁的颜色,是一种极深、极润的墨玉色,像蕴着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,潭中星芒点缀。

此刻,这双眼里盛满了水汽,雾蒙蒙的,带着病态的倦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。

当她这样毫无防备地、带着点怯意望过来时,段裕的脑子停滞了一瞬。

说实话,他觉得很不真实。

他准备好的所有说辞,所有机锋,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,竟一时哽在喉头。

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微微躬身,放柔了声音:“县主言重了,是在下冒昧打扰。县主玉体欠安,还望……”

话未说完。

变故陡生。

对面曹鱼儿像是想抬手示意他坐下,手臂刚抬起一半,整个人忽然剧烈地呛咳起来。

那咳嗽声撕心裂肺,单薄的肩胛骨在素色衣衫下剧烈耸动,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
她痛苦地蜷缩起身子,一只手死死捂住嘴。

“县主!”旁边的侍女白露惊呼着扑上去搀扶。

就在这一片混乱中,段裕看见曹鱼儿捂着嘴的手指缝里,猛地溢出大量粘稠、暗红、带着浓烈腥气的液体!

那红色刺目惊心,瞬间染红了她素白的手指和月白的袖口,滴滴答答地落在光洁的青砖地上,绽开一朵朵狰狞的血花。

段裕和他身后的随从都惊呆了。

这…这是怎么回事?刚才还好好的,怎么突然就……

下一秒,曹鱼儿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,捂着嘴的手颓然垂下,露出沾满血污的下巴和衣襟。

她那双墨玉般纯净又脆弱的眼睛,此刻盈满了巨大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恐。

然后,她身体一软,像一片被狂风扯下的落叶,首挺挺地朝着段裕的方向栽倒下来!

“世子…你…好狠…”

气若游丝的几个字,如同淬了冰的针,狠狠扎进段裕骤然空白的脑海。

“放肆!”一声冷厉如冰刃的女声炸响。

一道玄青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屏风后闪出,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。

是赵姐姐。

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刀锋,瞬间锁定了段裕和他身后下意识想拔刀的随从。

“大理段氏!竟敢在我大庆京城,谋害当朝县主!”

赵姐姐声音不高,却带着铁血的煞气和不容置疑的威压,瞬间压得整个暖阁的空气都凝固了。

“拿下!”

“锵啷!”

守在门外的侍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,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段裕和他随从的脖颈上。

动作迅捷狠辣,像是预先排演过无数遍,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辩解或反抗的余地。

段裕脑子此刻转的厉害,脖颈上冰冷的刀锋提醒着他必须理智。

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栽赃?

他什么都没做!他甚至离她还有几步远!

然后他看到了,面前女子那水雾翳住的眼波中,惊惶的底色里,一闪而过的嘲弄。

他被侍卫粗暴地反剪双手,推搡着向外走。

经过暖榻时,眼角余光瞥见白露正小心翼翼地将那具纤细的身体放平,哭着用干净的帕子擦拭她下巴和衣襟上刺目的“血迹”。

那张脸,此刻毫无生气地歪向一边。

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,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,唇角的血污衬得她愈发像个一碰即碎的瓷娃娃。

“县主这血看着倒是新鲜。”

段裕顿了顿,“只是,下次若想栽赃,不妨用点真血。猪血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。”

“哦,但是你又能怎么办呢?”

他看见榻上那个女子嘴角噙着嘲弄,嘴角的嫣红衬着她小白花一般的妆容,多了几分妖艳。

长得确实好看,只是可惜了。

“嗤!”

段裕陡然挥手,袖中毒针射出。

他身边的赵姐姐瞬间出刀砍向毒针,可是慢了一丝。

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,曹鱼儿身体猛地向右侧一矮,本来的身体以一种极其优美的姿态斜倒。

紧接着身体重心诡异地一沉一旋,细藕般的手臂,此刻舒展地像是一条灵蛇,裹着身边的侍女避向一旁。

毒针擦着她发丝飞过,打在后面的墙壁上,发出极轻微的“笃”一声。

“还敢行凶!”

赵姐姐第一剑未能建功,又看到曹鱼儿无事,反手首接刺穿段裕的手臂。

“这下坐实咯。”语气略显轻快,传入他的耳中。

段裕看见女子一手拢着稍显凌乱的发丝,一手揽着侍女,气息平稳。

他的那两个随从看到他受伤,还想挣扎,被赵姐姐命令侍卫们拖出去首接杀了。

此刻,段裕眼中有些恍惚,但最终什么也没说,只在被押出别院的刹那,又回头看了一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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