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风裹着咸腥味掠过甲板， 杨芳扶着 “ 镇海号 ” 的铁栏， 望着远处 横滨港的轮廓渐渐浮出晨雾。那彦宝站在他身侧，指尖着望 远镜的铜纹， 沉声道：
“ 倭寇的主力全在这儿了， 倒是省得咱们 满东海找。 ”
杨芳冷笑一声， 络腮胡上凝着霜渣子：
“ 德川家齐那 老狗， 怕是连棺材板都押上了！ ”
朝阳初升时，海面镀了层碎金。 日本舰队的朱漆帆船密密麻麻排 成半月阵， 船头的三叶葵旗在风中蔫头耷脑。杨芳眯眼细瞧，竟 瞧见几艘安宅船上架着前明红衣炮，炮管锈得能刮下二两渣。
“ 这 帮孙子还当是壬辰倭乱呢？ ”
他啐了口唾沫， 转头冲传令兵吼： “ 传令各舰， 给老子用开花弹招呼！ ”
三十艘铁甲舰的炮塔缓缓转向，黑洞洞的炮口对准倭船。那彦宝 的旗舰 “ 定海号 ” 率先开火， 后膛炮的轰鸣震得海鸟惊飞。炮弹撕 裂空气的尖啸声中，一艘安宅船轰然炸成两截，木屑混着断肢飞 溅， 血雾染红了浪头。倭寇的鼓号声霎时乱了调，几艘小早船慌 不择路地撞向友舰，船头的武士举着太刀哇哇乱叫，转眼被气浪 掀进海里喂了鱼。
“ 瞄准帆索， 断他们退路！ ”
那彦宝的指令冷得像块铁。清军炮手 调整仰角， 链弹旋转着飞出炮膛，所过之处帆布碎成布条。一艘 关船的主桅 “ 咔嚓 ” 折断， 重重砸在甲板上， 压得倭寇肠穿肚烂。
杨芳举着单筒镜看得真切， 咧嘴笑道：
“ 痛快！ 比打猎射兔子还 容易！ ”
未到晌午， 海面己漂满焦黑的船骸。 幸存的倭寇扒着浮木哀嚎， 清军水兵立在船舷边放枪取乐，铅弹打在水面溅起串串水花，像 极了孩童砸石子。 那彦宝却皱起眉：
“ 不对劲 …… 倭寇主力怎会这 般脓包？ ”
话音未落， 瞭望塔突然炸响警哨：
“ 港口有炮台！ 是英 吉利的滑膛炮！ ”
浓烟从横滨港的丘陵后腾起，铸铁炮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杨芳 瞳孔骤缩 —— 那些依山而建的炮台竟全是英制二十西磅炮，炮口 齐齐指向海湾。
“ 他娘的， 红毛鬼阴咱们！ ”
他一把扯开领口， 疤 痕纵横的胸膛气得发红。 几乎同时， 炮弹雨点般砸向清军舰队， 一艘木制护卫舰的侧舷被轰出丈宽破洞，海水疯狂倒灌，船身在 漩涡中打着转沉没。
“ 热气球升空！ 给老子炸了那些炮台！ ”
杨芳的咆哮混着炮声。三 只巨型气球从铁甲舰后方升起， 吊篮里塞满硫磺弹。倭寇的滑膛 炮却突然调转炮口， 霰弹如蝗群扑向天空。最前方的气球 “ 噗 ” 地 破开大洞， 瞬间爆燃， 两名清军工兵惨叫着坠海，半截焦尸挂在 倭寇的鹿砦上晃荡。
“ 撤！ 快撤！ ”
那彦宝夺过令旗猛挥。剩余热气球慌忙转向， 却有 一发链弹绞碎叶片齿轮， 吊篮歪斜着撞向山崖。
“ 轰 ” 的一声， 硫 磺弹在山腰炸开，火浪顺着松林滚向炮台，反倒烧死了几十个填 弹的倭寇。
杨芳一拳砸在铁栏上：
“ 狗日的， 这仗打得憋屈！ ”
暮色降临时，清军终于撕开炮台防线。那彦宝亲率陆战队乘小艇 抢滩， 倭寇却从废墟里钻出来死战。有个独眼武士挥舞薙刀冲在 最前， 连劈三名清军，肠子拖在地上还在吼 “ 板载 ” 。
杨芳红了眼， 夺过燧发枪一枪轰碎他天灵盖， 转头嘶吼：
“ 上佩刀！ 一个活口 不留！ ”
滩头化作血沼。清军的佩刀捅穿倭寇胸膛时，常被肋骨卡住，得 用靴底踩着尸体才能拔出。那彦宝的白蟒袍溅满血点，他踹开个 濒死的足轻，忽然瞥见崖洞里有黑影蠕动 —— 竟是个倭寇少年正 哆嗦着填装火药。 少年抬头瞬间， 那彦宝的佩刀己贯穿他咽喉， 喷溅的血柱在石壁上画出道凄厉的弧。
“ 将军！ 倭寇退进城里了！ ” 亲兵喘着粗气来报。
杨芳抹了把脸上 的血， 望向浓烟滚滚的横滨城， 咬牙道：
“ 传令， 烧光外围民宅， 逼他们出城！ ”
火光映红了第三日的黎明。清军的燃烧弹如流星坠落，茅草屋顶 噼啪爆响， 焦臭味混着哭嚎声漫过城墙。
杨芳立在云梯上， 瞧见 城门缓缓开启，瞳孔却猛地收缩 —— 涌出来的不是武士，而是密 密麻麻的平民！ 老人拄着竹杖，妇人抱着婴孩，全被倭寇的长枪 逼着往前挪。
“ 杨提督， 放箭啊！ ” 副将急得首跺脚。
杨芳攥着令旗的手青筋暴 起， 旗角早被冷汗浸透。倭寇躲在人墙后放冷箭，一支流矢擦过 他耳畔， 钉在身后 “ 杨 ” 字旗上。
“ 操他祖宗 ……”
他喉头滚出野兽般 的低吼， “ 火枪营 …… 无差别射击！ ”
铅弹穿透布衣的闷响此起彼伏。有个白发老妪中弹倒地，怀中的 襁褓摔出三尺远， 婴啼戛然而止。年轻妇人尖叫着扑向孩子，后 背瞬间被射成蜂窝。
杨芳突然暴起，夺过身旁火枪手的武器，对 准人群后的倭寇头目连开三枪。那人额间炸开血洞时，百姓终于 溃散， 可城门己堆满尸山。
“ 进城！ 屠城三日！ ” 杨芳的吼声带着哭腔。
当他的马靴踏过婴孩 尸体时， 一滴浊泪砸在染血的刀柄上。远处街巷传来此起彼伏的 惨嚎， 而横滨城的天空， 终究被硝烟染成了墨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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